他心生警惕,立即翻身下床,藏在门后。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少年心弦紧绷,背部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付珩有两件格外引以为傲的本领,一是过目不忘,二是深夜里也能清楚视物。他亲眼目睹,对方悄无声息走到自己床榻旁,随后抽出一柄短刃,狠狠地扎进被窝里。他被吓得呼吸一滞。若他没有辗转难眠,没有事先察觉,此刻已经在睡梦中丧命。但……少年清澈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惧。纵然自己事先有所察觉,估计也难逃这一劫。下一刻,对方发现被窝里是空的后,立刻在屋里搜寻起来。付珩明白自己插翅难飞,便在对方即将发现自己时率先出手,同其扭打起来。他并不是柔弱书生,相反,他力气很大,常常在商队搬货卸货,以此谋生。付珩没有巧劲,全靠着一身蛮力,以及偶然在书籍上学到的一些招式同对方周旋。少年的爆发力让董力感到惊诧,在意识到自己轻敌时,他已逐渐落入下风。“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付珩骑在董力腰上,使劲浑身解数按住他,让他不得动弹半分。董力蒙着黑布的脸被按在又糙又硬的地上,压根没法回应。“你到底是谁?”付珩还不知道对方说不了话,只一个劲地逼问。“珩儿,怎么了?什么事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明情况的养父走进屋子,屋内的空间很逼仄,养父一进来,便看见儿子正压在一个蒙面男子身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从没见过这样的混乱场面,养父有些反应不过来。付珩见养父突然靠近,吓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爹,您先不要过来!”这歹人眼下虽被他控制住,可一瞧便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他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挣脱。被儿子这么一喊,养父愣了愣,没有继续上前。付珩冷着脸,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这歹人趁我熟睡时翻入咱们家中,想要杀我,幸亏我反应及时,没有让他得逞。”一听有人要威胁儿子的生命安全,养父心头震惊,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珩儿,你近日可是在外头得罪什么人了?”付珩面色凝重,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是没有。养父是个朴素纯善的村夫,邻里几乎人人都受过他的恩惠跟帮助。在养父的教导下,付珩也拥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平日里待人和善,从未与人红过脸。像他们这般的人户,绝不可能有仇人,也犯不着家里有什么珍宝会遭人惦记。所以,付珩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会惹来这杀身之祸。一瞬的功夫,身下的人陡然开始挣扎。付珩下意识惊慌,忙使出更大的劲,要按压住董力。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养父骤然冲了过来。“爹!”付珩分身乏术,一面要控制董力,一面又当心爹爹贸然冲过来,会受到董力的威胁。呼吸之间,一抹冷光从底下刺来。仿佛意识到那是什么,付珩心口一紧。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养父已经双手紧握险些刺入付珩的短刃。付珩瞳孔颤动,惊叫道,“爹!”都是他不好,如果他谨慎些,如果他刚刚没有走神,便不会让这歹人得了可乘之机,爹爹也就不会受伤。董力趁此机会,彻底逃脱付珩的禁锢。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跃窗而出,利落又狼狈。付珩没有去追,他连忙查看养父手上的伤势。“爹,您忍一忍,孩儿现在就去请大夫。”养父嘴唇已经泛白,他面容痛苦地摇了摇头,阻止道。“不用,这点小伤,过些日子就能痊愈,没必要花钱去请大夫。”他们如今攒下的钱,是将来珩儿要入京的盘缠。若现在用了,珩儿的前程就要往后拖一分。养父不愿意连累孩子,付珩有多努力,多刻苦,他一直看在眼里。付珩眼中尽是懊悔,是他的疏忽害了爹爹。知子莫若父,看见付珩的眼神,养父一下便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养父长叹一声,语重心长。“你娘走了,你是爹爹唯一的寄托,如今爹爹唯一奢求的,便是你能考取功名,谋得大好前程。”“爹爹手上的伤没事,切莫为了这点小事误了前程。”“大家都夸你才智过人,是难得的好苗子,是爹没用,这些年一直拖着你。”养父语气里满是自责愧疚。为了给妻子治病,他丧尽家财,没能为儿子早早做好谋划,甚至连累他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挣钱。付珩眼中有泪光闪烁,爹娘待他视若己出,分明对他已是顶好,却仍觉亏欠。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才遇到了这样好的养父母。付珩心中下定决心,不能任由爹爹的伤势发展下去,需得尽快请大夫医治。“对了珩儿,刚刚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伤害你?”提起刚刚那个古怪的人,付珩面色凝重。他摇了摇头,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养父目露疑惑。“咱们家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在外树敌,这件事确实很古怪。”“不管怎么样,将来我们要更谨慎些,若有陌生人靠近,不要轻易接触。”“孩儿记住了。”他们屋舍坐落的位置有些偏僻,当初为了给养母治病,家里能变卖的通通都卖了。在养母离世之后,这里是他们唯一的落脚处。除了这处破败的屋舍,他们无处可去。是以,即便知晓危险就潜伏在暗处,他们也没有更多选择。在那一晚的恐怖事件后,父子俩寝食难安,夜间总要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免得再让歹人趁虚而入,付珩捧着手中的书册,注意力却不在上头。他回忆着那晚的细节,想找出更多的线索来。危机潜伏在身边,他终究难安,生怕哪一天跟爹一同沦丧于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