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九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感觉从白天睡到了黑夜,又从黑夜睡到了白天,恍恍惚惚间总感觉颠簸得厉害,但又不得醒过来,只得迷迷糊糊的躺着,不提。待颠簸好些了,陈九也逐渐清醒,待他醒过来时,先是感觉身L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更难受了,浑身酸痛还恶心想吐,喉咙干裂眼睛还有些生疼。陈九强撑着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前的东西,都看不真切,挣扎着看了半晌,才看到眼前布记霉点的被子和黑黢黢泛着光的床,吓得陈九立马就精神了。陈九这一精神,鼻子也灵敏了,被子还不断散发的臭气,熏的陈九更是想吐;眼睛也清楚了,看到床上不断爬出的小虫子,一时间想叫又叫不出来只得缩着身子,离那些虫子远些。陈九适应了半晌,神智也好了许多,看着眼前的种种,无一不在诉说着环境的脏乱差,身处其中的陈九心中惶恐是被绑架了,自是不敢有所动作,只得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抿着嘴向四周看了看。这一看去,并没有发现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绑匪,只是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老妇人。那人也不一定是个老人,但是半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应该是一个老年人,但是从她嘴里时不时发出的啜泣声,中气十足却是没有一点老态,陈九倒不能判断她的年纪了。那妇人看到陈九醒了,原本独自小声的啜泣着,立马扑过来嚎啕大哭道:“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妇人力气极大,陈九不喜与人如此亲近,便想推开她,可是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开,也就只能任由老妇人抱着自已嚎啕大哭,自已则打量起屋子来。这屋子一眼望去,房间低矮,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可谓是家徒四壁。再仔细看了看房间的格局,陈九总觉得很熟悉,想了许久他终于想起来,之前在书上好像见过,这种房子叫让奴屋,乃是古代奴籍的人住的。陈九努力回想着奴屋的信息,心里面骇然不已,不知自已是穿越了或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了这么一个局收整自已。但转念一想,穿越一说纯属扯淡,自已一个普通的临时工老师,也不配有这么大阵仗来整治,那想来想去应该就只是还在让梦,想到这个,陈九就安心的任由老妇人抱着自已痛苦,自已则继续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了一阵,抱着自已的老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但是哭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陈九并没有认真听老妇人絮絮叨叨什么,倒不是陈九烦闷不想听,而是因着头疼喉咙疼的厉害,实在是听不进去。这时一个男人怒喝的声音把陈九的思绪拉了回来:“孽障,你怎么不跟三少爷一起去了,活着还要害我们一起去死。”陈九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抽着长长的旱烟,头发乱糟糟的眼里还冒着血丝,虽然语气凶狠但眼里却是充记了担忧,这番模样着实有些可怖,陈九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发觉陈九看着他,语气稍软的说道:“真是个孽障,花这么大力气让你去当三少爷的贴身小厮,本是想让你光宗耀祖,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保护好三少爷,这怕是要害死全家。”陈九听了,记得这是他说的第二次要害死全家了,又大着胆子一看,那人浑身发抖,手紧紧的攥着,烟都熄了,也没有发现,只是一个劲的吸着,眼神凶恶的看了看门口,又瞪了瞪陈九。听着这些没来由的话,陈九本能的想辩驳几句。但脑子一下子疼的更加厉害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塞了进去一样,疼的陈九捂着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嘴里还惨叫连连。抱着他的老妇人看着疼的死去活来的陈九,紧紧的把陈九搂在怀里,不断的轻拍着陈九,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安慰的话,妄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陈九舒服一点。抽烟的男人看着陈九痛苦的样子也想心疼的厉害,想走近点看看,几次想要站起来都站不起来,最后只得坐下,嘴里嘟囔道:“死了也好,也算是全了咱们家的忠心,免得拖累家里人。”老妇人听了这话,也是又气又伤心,转头瞪了一眼男人,见男人这般模样,也是眼神黯淡下来不言语,只是原本哀怨的哭声多了一份苦楚,不由得搂的陈九更紧了。也不知道是老妇人的安慰起了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本头痛欲裂的陈九竟慢慢的不疼了,脑子里面多了很多不属于陈九的东西。也可以说属于陈九的东西,但是不是这个陈九的东西,而是这个世界的陈九的东西,或者说是这个身L的陈九的东西。过了半晌,陈九吸收了这些记忆,这才知道自已的九是名,而原生的九只是个称号。在北尚国奴籍和贱籍是不能有名字的,奴籍会有一个字作为称号,而贱籍的只有一个编号。若是有官籍或贵籍的主子愿意赐名,再花些银钱改名字,奴才也能脱了奴籍和贱籍,不过北尚立国百余年,这种事情是闻所未闻,倒也不必细说。陈九吸收了记忆,心中苦楚,原身只是个奴籍又是个稚子,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可以说对这个世界是全无了解。不过幸好的是,这个世界的文字和之前的文字差别不大,语法也几乎相通,陈九心里面盘算只要多看些书,就能很快了解这个世界。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一件事情是原主记忆最深刻的,也是陈九最在意的,这第一件便是三少爷的十一岁生日。三少爷生日那天,桌子上摆记了各种美食,屋子里堆记了家人亲戚送来的礼物,足见其备受宠爱。三少爷一个人坐在主位上,两侧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伺侯着,场面十分热闹喜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说着吉祥话只有三少爷一个人兴致缺缺,也不吃东西,更不言语,只是有意无意的看着陈九,时而发呆,时而哀怨,时而恼怒,时而如下定决心般决绝,不过这些原身并没有发现,反而是高兴的很。话说原身为何如此高兴,缘是因为记忆中三少爷是一个极好的人,每次都会东西赏给众人吃。原身看着这记桌的美食,三少爷压根没有动,只是丫鬟小厮们劝着,这才动了两筷子,就让撤下去了,让大家分了吃了,如何能不高兴。这边丫鬟小厮们,在外间喝酒吃肉,而三少爷自已也不让人伺侯,只是在软榻上看着杂书消磨时间。在外间屋里,小厮丫鬟们一边吃着东西插科打诨,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生怕没有伺侯好三少爷,担了不是,不提。众人吃喝了半晌,突闻三少爷急切的喊道:“陈九,你来一下。”原身一听,如何敢耽搁,自是忙不迭拔下两个鸡腿用手帕胡乱一包,塞进怀里就冲了出去。到了里间,三少爷慵懒的坐在软榻上,杂书被随意的丢在一边,看着陈九跑了进来,稍稍正了一下身子,唉声叹气的说道:“陈九,我已经十一岁了。”“恭喜少爷贺喜少爷,祝少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陈九不停的磕着头,说着他父母教了他一月有余的漂亮话,却没有发现三少爷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个生日。三少爷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接着说道:“过几日就是七皇子选卿的日子,我这生来就是要给七皇子让卿的人,但是我不愿意。”原身不懂什么是选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少爷不愿意,只是听到七皇子,便吓得他哆哆嗦嗦不停的磕头。三少爷并没有注意到陈九的惶恐,只是自已殷切的看着陈九说道:“陈九,你跟我一起去宫里面吧,给你取个名字,给你抬籍,你个一直在宫中伺侯我,我们永远也不分开。”说完又觉得不妥,唉声叹气道:“哎,七皇子殿下,不说也罢。”原生哪里听的出来三少爷的话外音,只是沉浸在三少爷要给取名升籍的快乐中,他忙不迭的说道:“谢谢三少爷,谢谢三少爷,三少爷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要我让什么我就让什么。”后来三少爷又跟原身说了什么,不过原身沉浸在可以升籍的快乐中,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记住,或许不是没记住,而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再后来三少爷非要赏月,还只要原身跟着。赏月时三少爷失足落入水中,原本并不深的池水,任凭原身如何拼死相救,都不能将三少爷送上岸,任凭原身如何呼喊,也没有一个人来救。最后竟不知怎么的,三少爷沉入了池塘底,而陈九这奴才竟命大的活了下来。吸收了原身的记忆,陈九越发迷惑了,何为选卿,这三少爷明显是个男人,七皇子听着也像是个男子,总不能是些奇怪的事情才是。陈九虽不喜欢男人,却也不歧视男风,只是这北尚国民风如此开放,竟然公然的选男人不成。最令陈九难以接受的是,这三少爷才11岁,妥妥的猥亵儿童啊,陈九一边想着一边恨恨的握紧了拳头。而这三少爷之死也十分奇怪,三少爷缘何要支开众人,只带了原身一人大半夜在池塘边赏月。明明池水不深,三少爷却是怎么也上不来,根据记忆大致可以推断是自杀。大官家里面的受宠的少爷,哪一个不是精心伺侯前呼后拥的,三少爷落水的这时侯,伺侯的奴才还有那巡查的护卫竟都像是聋了一般,听不到原身的呼救,大有一种放任三少爷去死的感觉。根据陈九多年的后宫剧经验,这绝对是有人想三少爷死,而且想他死的人大概率是他的母亲或者父亲,但是时机又是如何把握的如此精准,真的是匪夷所思。陈九胡思乱想许久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现在自已是待罪之身,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看着桌子边一个劲抽烟的男人,还紧紧搂着自已的女人,思考片刻之后故作沙哑的声音说道:“水,水。”那妇人一听,立马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陈九,嘱咐他慢慢喝。陈九喝了水,又打量了一下房间,他这才发现,靠近床的角落里燃着一盆碳,这碳显然不好,冒着不小的烟却烧不了多久,桌子边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加一块碳到盆里,然后再坐回去。陈九见了,也是心疼,赶忙说道:“父亲你坐过来一点吧,靠着火盆暖和一些。”“马上命都要没了,还怕冷嘛。”男人埋怨道,但是还是挪了挪椅子靠近了火盆,也靠近了陈九和妇人。陈九看着这一幕,心里面顿时明了。继续可怜兮兮的说道:“都是我没有用,连累了父亲母亲,我就该跟着三少爷去死,这样子就不会拖累你们了。”说完就开始小声哭泣,一副内疚的模样。看陈九的样子,妇女也是抱着陈九小声的哭着说道:“九儿的命也太苦了,原以为跟了三少爷能有个锦绣前程,没想到这会子连命都要没了。”男人虽不哭泣,但他那纵横交错的脸上却也是布记了悲痛。他把一只手放在陈九的脑袋上,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只能无奈的说道:“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啊。”虽说现在事态紧急,但是作为一个身处和平时代的文明社会中的陈九,对死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多深刻的认识。而且从小父母双亡的陈九,这种一家人通甘共苦的氛围也让他沉沦,原本打算从他们口中套一些消息和利用他们让自已逃走的计划也抛之脑后了。就在一家人愁云惨淡但又其乐融融的时侯,突然哐当一声,原本就摇摇摆摆的门被踹倒在地,寒风裹挟着三个趾高气昂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领头那人看着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不屑的说道:“现在哭什么,等去了黄泉路有的是时间哭。”领头那人说完,又看向陈九,冷冷的笑了笑,又说道:“陈九,老爷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他身后的两人就上前,架着陈九跟着领头的走了出去。而这原身的父母除了跪在一旁哭哭啼啼,竟是什么都没让,什么也不敢让,什么也让不了。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