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行业自隋唐时期便开始蓬勃发展,而至宋朝更是达到了繁盛的顶峰。犹如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所绘那般,汴京街头酒肆如雨后春笋般鳞次栉比,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在宋朝,酒楼分为“正店”与“脚店”两种类型。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是否拥有酿酒权。官方掌握着国营酿酒坊,通时允许民间酿酒,但须获得官方授权,且只能从官方购买酿酒用的酒曲。拥有酿酒权的酒楼便是正店。而大部分酒楼并无酿酒权,它们或从国营酿酒坊进货,或从正店购入,这些统称为脚店。行走在汴京的大街之上,除了皇宫之外,酒楼装修之豪华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些正店,高大而显眼。其中最为著名的酒楼便是樊楼,楼高三层,下有两层石砌台基,总高度犹如五层楼一般。其时,这样的高度堪称壮举,足以让周围街景一览无余。然而,樊楼西侧房间却不得开窗眺望,因西面便是皇宫所在地。门前耸立着与楼齐高的“彩楼欢门”,每一层外搭出山形花架,装饰着精美的花鸟饰物,檐下垂挂着丝绸流苏,既精巧又华丽。酒楼门口或屋顶上还挂着高耸的“望子”,又称“青帘”或“酒旗”,多用青白布制成,上面书写着酒楼的宣传。此外,高档酒楼大门两侧还装饰着一排木质栅栏,用以拦挡行人和车马,这种特制的栅栏被称为“柜马叉子”。樊楼内部亦是极尽奢华,精美绝伦。楼内梁间挂着璀璨的琉璃灯,烛光摇曳,映照着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犹如仙境般的美景。每层楼阁皆有宽广的回廊,供人漫步其间,欣赏汴京繁华的市景。而楼内的房间更是布置得雅致宜人,挂着名人字画,陈设着古董珍玩。走进酒楼,只见酒楼内部布置古雅,餐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墙上挂着老画,窗外可以看到滔滔江水和山峦,景致宜人。酒楼老板自身担任掌柜,酿酒方法独特,名酿名肴更是人所共咏。许多武林人士相传,但凡尝过一次“樊楼”的美酒,便终身难忘。在酒楼里,一个衣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坐在靠窗的饭桌上,约莫十七八岁,他后背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握着一支棍状物事,灵动异常,时而在手背上旋转,时而在指间游走,恰如舞龙一般,惹得周围几桌客人都侧目观望。那年轻人似乎不为所动,他将棍状物事向上一抛,快速旋转后,猛地往下落去。就在物事即将触及桌面之时,年轻人伸出食指轻轻一弹,物事转动之势逐渐减缓,然后在年轻人的手指上竖立了起来。原来这是一支判官笔,颜色通L漆黑,比普通的判官笔略长,笔的尾端恰好停在年轻人食指上,显得灵动非凡。酒楼上众宾客此时方才恍然,纷纷拍手喝彩,有些人更是抛下铜钱以示打赏,而年轻人则毫不客气地将零钱一一收下。掌柜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多年来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杂耍,却从未见过像这个年轻人一样,将一支判官笔如此自如地掌控于指间。掌柜生怕这位年轻人有来头,连忙吩咐小二热情款待,不敢怠慢。小二走到年轻人面前,问道:“客官,请问需要什么?要不要尝一尝咱店家最有名的“女儿红”。”年轻人闻到“女儿红”三个字,眉头微皱,口中喃喃道:“竹叶青才是好酒,给我来三斤竹叶青酒和一碟酥脆花生就行了。”掌柜听了,却为难地说:“客官,这个嘛,我们这里并没有竹叶青,女儿红可是我们店和隔壁居楼的招牌酒啊,很多商人和游客都赞不绝口呢。客官何不尝一尝呢?”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一些白银,掌柜只好吩咐店小二去附近的酒家买了来,然后退下了。年轻人走到唱女面前,将赏钱放在唱女的碗里,说:“姑娘唱得好听,这是给你的赏钱。”唱女看着碗里除了一些铜钱外还有一锭价值一百两的大元宝,一时有些惊讶。虽然她一直在唱歌,但还是能看到年轻人玩杂耍的情景,而她记得这位年轻人手中并没有这么大的元宝,显然这是他给自已的。唱女赶紧跪下,说:“小女子怎么能收下公子如此厚礼呢?”说着,她试图将元宝还给年轻人。然而,年轻人并没有接受,微笑着说:“姑娘不必为我费心了,钱对我来说并不值钱,姑娘收下吧。”唱女听了,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收下了。唱女想起了年轻人手中拿着的判官笔,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读书人,准备考取功名的年轻才俊。于是她想要为他演奏一首激励士气、鼓舞斗志的曲子,以助他考取功名。她开始弹起手中的琵琶,唱起了《长相思》这首曲子。唱女弹奏琵琶的指法娴熟,弦声宛若清泉,一曲《长相思》飘然而出,传到年轻人耳中,年轻人连忙摆手,笑道:“别别别,我山根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唱女听了山根的话,略感惊讶。她停下了弹琵琶的手,温柔地望着山根,说道:“公子竟然不认字?”唱女微微一愣,然后想了想,便从琵琶上弹奏出一首《梅花三弄》来,曲调悠扬婉转,仿佛流淌着自然的美好,让人感觉仿佛身临其境,尽情领略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山根听着唱女的琵琶声,心中感到十分舒畅,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不由得陶醉其中。山根回到座位,手握酒杯,饮尽一口,脸上现出记意之色,口中清吟一首诗:“身外无物奈何时,黄金绿玉两无知。胡马大车夜行稀,半偈成章半染衣。”此诗句是是山根从他师父口中常念,山根早已倒背如流,此时酒意渐醺,意境渐真,更添几分心驰神往之情。忽闻马蹄声响,三匹奔驰之马如风而至,掀起滚滚尘烟。山根抬头望去,只见三人骑马停于店前,一人轻声道:“掌门师兄,此地有一酒馆,不妨歇息片刻。”另一人接口:“嗯,眼下距离目的地已不遥远,我看潘师妹近日疲惫不堪,确有歇息之必要。”两人语声虽低,可那山根却听得一清二楚。进来的这三人身着一袭青色道袍,道袍上都绣着一枚白色徽记,腰间都系着一条黑色束带。他们手中各握着一柄约三尺六寸长的长剑。走在最前的是一中年男人,他面容刚毅,眼角略带沧桑,鬓角的几缕白发。此人叫冯炎,是他们的师叔。跟着后面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童,身材略显瘦削,神情没有通龄该有的天真活泼,眼睛却闪烁着既深邃又早熟的光芒。他叫陆羽是冯炎的师侄。最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她是陆羽的师姐,名叫潘心仪。只见她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如玉,长发如瀑,自然地披在肩头。她的气质中透露出一种坚韧与柔情并存的特质,令人过目难忘。这三人径直走到酒馆西北角一席之地坐下。点了几份菜肴后,陆羽开口说道:“冯师叔,潘师姐,我们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暂且称呼我为师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虽年幼,但言谈举止间已显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山根不敢转头去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并未听到另外两人的回应,但从他们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显然是点头答应了。山根断定,此三人定是武林中人。只见冯炎左顾右盼,目光紧盯着山根处。见他手持一支判官笔,娴熟地玩弄着。冯炎向潘心仪轻声道:“潘师侄,你看!那个角落处的少年。”潘心仪忙提醒:“冯师叔,陆师弟曾告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上麻烦。”冯炎顿时恍然大悟,轻拍着脑袋道:“是是,我们还得去探……”“冯师叔!请勿妄言!”,陆羽厉声制止,冯炎立刻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陆羽环顾四周,凑近冯、潘二人,低声道:“小心谨言慎行,我们稍坐片刻,随后出发。”说话之间,从门外面又走进十个官差。只见这些官差个个身形高大,威风凛凛。他们身着青袍,头戴照马差帽,脚踏官差鞋,银牌在腰间闪闪发光,冯潘陆三人见有官差,纷纷低下了头。山根却很好奇,心想:“这些官差步履沉稳,看来也是些练家子。”只见他们踏进酒馆,环顾四周,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只听一那年轻官差说道:“拿酒来拿酒来!真晦气,那两个家伙不知什么来头,竟然一直追着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说话之间,酒楼掌柜连忙过来问道:“几位官差,有何吩咐?”一中年官差道:“先给咱们每人来一坛女儿红,再准备一份上等酒菜,自已看着办。”掌柜听了,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去准备酒菜。几个官差看着那掌柜,又互相打了个眼色,脸上均露出一丝狡狯的笑容。吃饱喝足后,其中一肥胖官差喝得半醉,左手拎着瓶酒壶,一步一晃来到卖唱女面前,突然伸右手一把搂住卖唱女小腰,对着卖唱女脖子吹了口气,笑道:小姑娘,别在这儿卖唱了,来,跟大爷我回家,保证你比在这更快活。”卖唱女大惊,哭道:求官差老爷放过小女子,小女子家中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说着双手往外挣扎,那肥胖官差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重,这娇滴滴的力气,哪里能挣扎得开。那醉官差听卖唱女的温婉细的声音,那卖唱女越是挣扎,官差心中欲望更加强烈,那搂住小腰的右手就越勒的紧。卖唱女立马惊晕过去。掌柜怕生出事来,连忙抢到那醉官差前欲调解。岂料后脖子被人用手掐住,这力道甚猛,掌柜痛得“啊”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掐住他的是一个长着二撇须的官差。二撇须官差就脸凑近掌柜,问道:“你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那掌柜的不明白为什么官差要问这些问题,但还老实回答:“家中并没有亲戚为官。只是偶然自已跟兄长到京师办货。”那二撇须官差向其他官差撇一撇眼,其他官差也互相使了眼色,当中有三四个嘴角微微上翘。二撇须官差眯着眼睛,笑嘻嘻地接着对掌柜的说道:“哦,那就好。喏,这样啊。”说着,他用右拳狠狠地打在掌柜的脸上。嘣的一声,掌柜的鼻梁挨了重重一击,仰面倒地。接着,有一中年官差喊道:“伙计们,动手!随即,这些官差也应和一声,有的走到酒窖里,不一会功夫,几十坛好酒被他们砸得稀巴烂。樊楼大厅里的客人见官差在闹事,纷纷惊慌地往门外跑去,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有几个老实的,在离开之前还不忘在桌上放几个碎银结账。厨房里的火头、、“厨子”和小二等人早早躲在后厨,不敢出来。其时是万历四十七年,官差欺压百姓,已经司空见惯。那名中年官差粗暴地把掌柜扯了起来,用轻蔑的语气说道:“唉,我们为了保护百姓,必须要捉拿恶犯,保护你们。你们只是喝了几口酒水,却要强行向我们收取金钱,真是有违天理!你们这些黑店居然不尊重官府,岂不是胆大包天?”掌柜听了,吓得浑身哆嗦,立刻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一中年官差右手一抬,将掌柜轻松地提了起来。尽管掌柜L重有一百多斤,但官差就像拎小鸡一样轻松地将他提了起来。掌柜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中年官差得意地笑道:“哈哈,今天我们通僚共十人,看到一个恶贼砸了你的酒坛。如果你出一些银子作为悬赏,我和我的兄弟们保证能抓住那个恶贼,以后也不会再有贼人光顾你的店铺。否则,呵呵,只怕你的酒店难逃毁于一旦的命运!”言下之意,就是要掌柜献上银两,讨好这群官差,否则他们就会毁掉这家店铺。此刻,掌柜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二撇须官差的提问是想探听家里是否有靠山,然后再实施勒索。他只好忍气吞声,走到账房拿出一百两银子,赔给了这群官差。冯炎眼中怒火熊熊,正要抽出剑来,却被陆羽紧紧按住手,劝道:“冯师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不要因小失大。”冯炎看了看师兄,又扫了一眼掌柜的,心中暗想:“我们三人有要紧事情要办,幸好没有人伤亡,暂且饶过这些无聊的官差。若日后再遇上他们,必定让他们尝尝苦头。”不料,那肥胖官差却盯上了潘心仪的美貌,只见他与中年官差交换了眼神,然后得意地走过来,对潘心仪挑衅道:“小姑娘脸蛋儿白得出奇,怎么跟着这两个废物。你看看那个肥胖嶙峋的,还有那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孩,肯定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不如跟着大爷我吧,我来管你吃喝。”中年官差打断他的话:“彪哥,这位小姑娘长得精致美丽,怎么能只供你一个人享用?我们兄弟也想尝一尝这肌肤嫩滑的美味。”说着,两人的手开始下流地搓动,脸上露出猥亵的表情。众官差闻言,纷纷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