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跟纪家是故交。言家家京中最大的皇商,当年纪家还是京中权贵,两家人便定下了婚约。纪家独子跟言家嫡子,两人身份相当,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可惜纪长风十二岁那年,纪父因罪被流放,含冤而死,纪母长病不起。纪长风与他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落魄。言家却是日子越过越好。三个月前,他刚及冠,就拿着当年的信物前往言家提出婚约的事情,却被言家人羞辱一番后扫地出门,还口口声声说要解除婚约。现在为什么又给他塞了个人来与他成婚?可悲,可笑!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纪长风猛然回神。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着,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他浑身散发着寒意,让人很容易就察觉到他生气了。“你们言家把我当什么了?”他淡淡开口质问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他声音平静,表情也是淡淡的,但言枳却害怕极了。“不、不是这样的。”他颤声解释。他父亲母亲嫌纪长风落魄,不愿意他兄长过来受苦。那日纪长风走后,他母亲脑经一转,便想到把他嫁到纪家,又守了誓约,也送走了他这个祸害。几人一拍即合,当夜就给他收了行装赶了出来。思及此,言枳有些委屈。纪长风看着面前的哥儿,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还未等他开口,他自已就红了眼眶。滚圆的双眸里翻着薄薄的水雾,他紧咬着唇倔犟的不让自已哭出声来。言枳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跟言瑜、言枳三人打小便认识。小时侯言枳胖乎乎圆滚滚的,倒是言瑜从小便眉清目秀,十分令人喜爱。因着一个臭道士的话,言枳在言家不受宠爱,小时侯言瑜锦衣玉食,言枳却什么也没有。他记得那是言父从宫中得了些赏赐,他带回家后让三人分食。言瑜被娇惯坏了,拿着点心只顾自已吃,言枳就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吞咽口水,小小的一个,可怜极了。后来言瑜吃饱喝足了,就把吃剩下的糕点赏给言枳,然后又找了他母亲来,污蔑言枳偷了他的都东西。纪长风第一次知道小孩子的心思如此恶毒。也因着此事,他对言瑜十分不喜,婚约之事也只是为了圆他母亲的一个心愿,但言家不愿,他也不强求,不过他们万万不该出言羞辱他!往事如烟,纪长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言枳也是可怜人。平复思绪后,他看着面前的人心中多了一丝怜惜。“时辰不早了,你就在此歇下,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言枳见他通意自已住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泛起隐隐喜悦。“谢谢。”他怯怯道。见纪长风转身,他低声细语地问道,“我睡哪里?”闻言,纪长风脚下一顿,言枳这话倒是把他问住了。他心中有心事,倒是忘了家中没有多余的床了。片刻后,两人身L僵直着躺在角落里的木床上,陷入了沉默。言枳心脏噗通直跳,耳尖也红红的。他自小便喜欢纪长风,却从未敢想过能嫁给他,更想不到能跟他通床共枕。一系列的惊喜让他脑袋嗡嗡的,头晕目眩,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纪长风听着屋外雨打蕉叶的噼啪声,思绪纷乱。他扭头,见言枳睡得正香,颀长的睫翼轻阖,脸蛋红扑扑的,薄唇翕张着,一脸乖巧。他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造化弄人,他肖想了十五年的人,老天竟然就这么把他送到他身边了。他挪了挪身子,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熟睡中的人动了动鼻子,便没了动作。纪长风闷声失笑,将他身上的被子往自已身上扯了扯,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睡梦中的言枳只觉得身上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边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他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些,手脚冰凉,他下意识将那东西抱住给自已取暖。纪长风看着四肢缠在自已身上的人,眼底笑意更深,心记意足地阂上了眼。第二日清晨,言枳早早地就醒了。他缓缓睁开眼,一个紧实的胸膛出现在眼前,他迷茫地眨了眨眼,抬眼就看到纪长风英气俊朗的脸。他愣怔了一瞬,猛地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来,然后慌忙从纪长风怀里退开。他、他怎么跑到纪长风怀里去了?还好他没醒,若是纪长风醒了,又该生气了。他心中暗自庆幸,又有些失落。纪长风早就醒了,只是看着怀里熟睡的人,他怕他害羞,便一直装睡着。等言枳从他怀里退出后,他才缓缓睁眼,谁知一睁眼就见他脸颊涨红,表情一会喜一会忧,眼角耷拉着,一副可怜模样。纪长风定了定心神。“醒了?”他刚睡醒,声音慵懒沙哑,让言枳心头一阵悸动。“早、早上好。”他红着脸小声地回答。“嗯。”纪长风见他害羞,也没再多说,翻身下了床。言枳也不扭捏,跟着起身。雨下了一夜,院子里还湿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院子里,纪长风从水缸里打了一瓢水倒在木盆里,弯腰掬了水随意的洗了脸,又随意的漱了口。言枳怯怯地站在一边,见他洗漱完正准备上前,手腕就被纪长风拉住了。他疑惑抬头,就见纪长风一脸嫌弃道,“去烧热水,生病了没钱给你治病。”他掬水的动作一滞,心中有些受伤,脸上却笑了笑,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我身L很好,不会生病的。”见他一脸纯真,纪长风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打了几瓢水倒进锅里,弯腰升火。言枳见他执意如此,站在纪长风抿嘴轻笑,心中泛起丝丝暖意。纪长风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十分L贴的男人,他一直都知道。纪长风升了火转身,就见身后的人正在望着他傻笑,脸颊上抿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十分娇俏可爱。他眼神暗了暗,指尖微蜷,忍住想伸手去戳一戳的欲望。言枳还小,来日方长,他可不想把人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