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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魇（七）（第1页）

是夜，嘉陵关城墙之上，一女子半倚半靠，手执酒壶，神情落寞地仰观悬挂于夜空中的一轮孤月。月色凄清，不知有何魔力放大了人的五感，顿觉天地之大，万物之无穷无尽，而人之渺小可见一斑。如今任务已达成，我该去哪里呢？跹羽总是会盯着若隐若现的星星发呆，遥遥的思念故人，思念小师叔。她下山前，其实私自来到了她爹的寝殿。“弟子跹羽明日即刻启程，今日前来除了告别，还要请求族长解答六年前的不解之惑。”“该放下了，跹羽。”擎白看她不为所动，苦笑着道：“六年前，族内派人调查清鹤派与京明的关系，可这个任务凶险无比，一旦趟了这个浑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当时无人敢接。这个时侯闫存上前一步，主动抗下这个重责。”“后来发现族内有个奸细，她偷偷告诉京明几日后我可能要去华阳镇的消息。奸细已被拿下，而我故意往他们的圈套钻，就有了那天你看见我手刃京明的场景。自此，为了避免清鹤派察觉，闫存调查任务的时间提前了。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闫存兵行险招，拿到两者往来的机密书信并且窃听到清鹤派长老严侯的相关内幕后，他本可以全身而退，但是……”擎白顿了顿，接着道：“但是关玥，也就是关长老的女儿，关秦的妹妹，她被严侯秘密囚禁在地牢里。严侯本打算用她作为翻身的底牌，结果事情败露，被闫存得知。纵使闫存武艺卓绝，但敌众我寡，虽然我们的人及时到场，但仍旧改变不了他被逼服下‘百里猩’的事实。”“百里猩，乃清鹤派秘药。据说它无色无味，只一滴就能让人神志不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往往半晌后，面色扭曲铁青，再顽强的人都会被击垮，在绝望中七窍流血而死。”跹羽冷冷地说，见擎白点了点头，她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厉恍若冬日之冰棱，恨不得立马血洗清鹤派，将这什么狗屁严侯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擎白轻轻地抚平她紧蹙的眉头，温和的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它是种只针对武学造诣极深的人，武功越高，毒性越深。相反，对普通人来说，这东西与水无异。”所以，研究出来这种东西的人怕是想迷惑百姓，然后报复武林中人。这心思，当真是歹毒。“你小师叔年少成名，一生放荡不羁，遭受无数艰险，怎么会因为一个毒就肯止步于此？他狠心自废经脉，武功全无，可这还远远不够。当时我耗费半生功力拼命将他从鬼门关拽出来，才勉强压制了他的毒性。毒医圣手李昆仑也无法彻底根治，不过好在这小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跹羽听到这急了：“你说什么，他没死？”擎白拍拍她的手：“假死之计以瞒天过海，予他自由罢了。自废武功后，闫存再也不是那个自信张扬的他了，他不愿在族里当个闲人，于是自请下山浪迹天涯。如今告诉你，不过是看他传授了你寸越剑法罢了。”原来小师叔没有死……原来我学的是寸越剑法……原来他没有抛弃我……跹羽得知当年事情真相，震惊过后很快恢复冷静，郑重拱手道：“弟子定守口如瓶！”势必要让害过小师叔的人受到千倍万倍的代价！月色依旧凄美，晚风吹拂让发呆的跹羽有了几分寒意，再饮酒时，眼底已一片清明。爹让我随心而行，不要将上一代人的仇恨揽到自已身上。我的心，由得了我吗？跹羽阖了阖眼，突然身后有阵阵暖意。“夜已深了。”她蓦然回首，叶肆业已经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跹羽朝他笑笑道：“你怎么来了？”“想来赏月便来了，带了点酒，若是师妹不介意，可否陪我一起？”叶肆业扬扬手中的酒，毫不在意地打开盖塞喝了一大口。跹羽一时失语。她微微颔首，继而抬头望月。“你有心事。”半晌后，叶肆业定定地看着跹羽。他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就软化了许多，没了平时的一丝不苟，看起来终于像个符合他年龄的少年。他不过比她大两岁，成熟的却像个在江湖上早已饱经沧桑的老者。“你该多笑笑的。”她不知怎么回事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这一句。叶肆业听了，转回头低低的笑了。“这样好看吗？”他笑着看着她，眼角弯弯，他的眼里记是今夜的月色风光，盛着点点星光。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跹羽惊诧地看着他这样，眼前的叶肆业瞬间鲜活起来。原来他可以是一个寡言寡语的师兄，也可以是一个笑着的温柔少年，更可以是一个独特的叶肆业。“若你至亲至爱之人死了，无论多少年过去是否还会坚持不懈的杀了仇人？”叶肆业愣了一下，看到眼前女孩的眼里有很多疑惑，他淡淡的道：“这取决于你有多爱那个人，你有多恨造成他死的仇人。如果是我，我也许会将他千刀万剐，至死方休。我也会看淡一切，自由随心。”他又添上：“倘若我是你，身为瑜鹿族的公主，不该被仇恨蒙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叶肆业认真的注视着跹羽。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万千枷锁努力生存于世。人可以任意妄为，凭喜好让事，但是自有恶果逼你不得不吞咽入腹，失去一切。这个道理叶肆业从小就懂，跹羽也该明白。“多谢。”跹羽将酒壶轻轻朝前碰了碰叶肆业的酒壶，然后仰头喝下。风起，发丝微乱，而她已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