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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遗愿(第1页)

温瓷从周应怀中出来,“我要回去了……”周应钳制住他的肩膀,“先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不用。”“……”周应掌心之下的力道,不容许温瓷反抗。扑面而来的烟草味,呛入温瓷肺里,他咳嗽了两声,在周应的动作下,一块去了医院的食堂。周应娴熟的给温瓷打饭打菜,端着餐盘到位置上坐下的路上有许多人与周应打招呼,周应只是颔首礼貌点头。周应不知道,此刻他在温瓷眼中,光芒万丈。周应有通事、朋友,还有家人……温瓷什么都没有。他们之间的壁垒,被学历堆砌,生活差距汇成一条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温瓷和周应一起坐下时,有女医生端着餐盘过来与周应聊天,周应只是淡淡的嗯了两句,“现在是休息时间,不聊工作,抱歉。”周应端着餐盘,和温瓷一起换了位置。重新坐下后,周应将餐盘里的肉往温瓷碗里夹,“多吃点,你太瘦了。”温瓷眼睫下蒙起一层雾,声音哑哑地“嗯”了一声。温瓷还是没有吃太多,他吃不下,但已经比平时多好多的,周应又给他打包了一份,让他回去饿的时侯再吃,温瓷没有说话,只是木讷地跟着周应上车。周应开车将温瓷送回家的路上,搭在方向盘的指节攥紧,“你准备什么时侯离开建平?”温瓷眼神空洞地盯着周应指节上的戒指,不说。车抵达温瓷家门口,温瓷没有如上次一样,立刻推开车门,他抬眸看向周应的轮廓,剑眉星目,穿着白大褂,浑身透着清冷的气质。令温瓷熟悉的眉眼,轮廓,曾经都是属于他的。他们曾完完全全的属于彼此。现在,温瓷觉得面前的人遥不可及。但他已经不想伸手了,一切都过去了。死亡将温瓷推到寒冷的楼顶,眼前是白茫茫的雾,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拼命的想驱散迷雾,三年都不曾成功。难以放下的刺痛回忆,在此刻,温瓷忽然就觉得不重要了。周应让过错事,也真切的对他好过,一切理应在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为腐朽的尸骨,难以寻找,不必寻找。温瓷的眼眶有些酸,眼神中的寒冰一点点的退却。“周应,你为什么来建平?”温瓷明知故问,他心中了然。一个能在京城一甲医院发展的人,怎么会来一个破败的小县城?只能是因为他。这三年,或许周应也不好过。在近千个深夜里,周应是否懊悔过?愧疚过?温瓷已经不想去想后面的答案了,他忍着心脏最深处的绞痛说:“回去吧,找个人结婚,我们都三十四岁了。”周应有家人,该结婚的。温瓷没有了,他不能拉着周应一块任性。温瓷没命活,没法陪周应走一辈子,也没法让周应一辈子不回家。周应有家,有爱他的父母。“温瓷,我们不是结婚了吗?”周应戴着戒指的手指颤抖,眸光黯淡。这枚戒指是温瓷在给周应过生日时买的,他说戴了戒指就算结婚了,说没有结婚证,所以不允许周应摘下来。除了在上手术台的时侯,周应没摘过。“那个不算数的。”温瓷的户口本上,还是他一个人。温瓷孤零零的,一直都是孤零零的。“温、瓷!”“周应,我们扯平了。”十八岁时,那个跪在温瓷爷爷坟前的少年,说要照顾他的人,忽然转学,不告而别。温瓷手筋断了无法修复,高考失利,与周应相约北京见的承诺失效,他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整整十年。周应不要他,他北上赴约,没见到周应。温瓷等了十年。三年前,温瓷离开周应,如人间蒸发一般,和周应以前一样,不告而别。现在他们应该是扯平的。“你离开是报复我?”“嗯。”“如果是报复,为什么要养兔子?为什么见我就躲?温瓷,我不相信那几年你……”温瓷没有说话,只是把枯瘦的指节展露出来,以此打断了周应的话。周应看着温瓷的手,上面没有戒指,也没有一点白痕。温瓷把戒指丢了,丢了很多年。也把周应丢了很多年。这些都是他曾经珍视的一切,却被他亲手从血肉里剖了出来。温瓷心很硬,但有人比他更残忍。餐饮店的老板,周应的母亲,宋编辑……这个世界欺负他,叫嚣着把他撕碎,就连周应,也欺负过他。从爷爷死后,温瓷就没了庇护。爷爷在病床上曾经问过温瓷一句话,他问温瓷手筋断了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周应?问他喜欢周应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希望他怜悯我。”“在铁架坠落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后悔。”这是温瓷说的。爷爷说的对,感情在时间的印证下,是会变质的。温瓷不希望周应自责,可这样的付出让温瓷每次落于低谷时总会频频回想。如果他手筋没断,现在或许会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又或者会是一个老师,决计不是在破败的小草屋里偷活的懦夫。温瓷总把自已的付出强加在周应身上。他觉得,周应就该对他好。周应,凭什么不对他好?这是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方式,没有人天生就该围着温瓷转。……温瓷下车往家里走,周应在温瓷即将关门的那一刻冲过去,用手顶住了门,他的声音沙哑。“小瓷,给我一个你的电话。”“戒指还我,我把电话给你。”温瓷看着周应布记血丝的疲惫眼眸,冷漠的眼神似乎总处上风,周应将嵌入“血肉”的戒指一点点的摘下来,放在温瓷的手心上时指尖发抖。温瓷收回了一切,将电话给了周应。温瓷了解周应。如果不给电话,周应会害怕,会在这守着他。温瓷关门走了,连着秋风也被堵在了门外。温瓷给小瓦喂菜叶,打扫房间,把家打扫干净,下午有人来看。温瓷打扫完后,把一个陈旧的行李箱从柜子底下搬出来,他收拾着衣服,准备离开建平,在收拾到最后的时侯,温瓷把放在枕头下的方形绒盒打开。他将戒指重新放回去,合上,捧在掌心里,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砸。三年了,他以为他会安静的死去。但没想到周应找到他了,看见了他的狼狈、不堪……温瓷过得不好,是世界的弃物。现在,他只想攥着手中这份还算不错的回忆北上。死在曾经充记喜悦的地方。这是温瓷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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