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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彩虹（2）（第1页）

“你怎么吃这个，吃得饱吗？”杨扬凑近了看汝安手里，如今只剩下那吃剩的三瓜两枣。虽然没走出食堂多远，但是手上只剩下一个鸡蛋和半个玉米了，还是因为鸡蛋不好剥才留到最后的。“没有没有，我买了不少，都吃完了，这些都是剩下的”汝安摆摆手说。话没说完，手里就多了一杯白色的饮料，看起来像是豆浆还是玉米汁，温热的质感装在精致的塑料杯里，不像是食堂会卖的款式。“这啥？”“我妈给我带的淮山汁，据说放了蜂蜜。我妈忘了我不喜欢蜂蜜，你帮我喝了吧，省的我打干呕，倒了也怪可惜的。”杨扬的脚步没有放慢一点，没给汝安拒绝的机会。“……好吧，谢谢你。”“对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杨扬没来由地说，娴熟地把手里的塑料袋丢进宿舍楼门口的垃圾桶里。“咱们四个班级都离得挺近的，我就在隔壁，刚刚被她们逮住了要请客。”楼梯上稀稀疏疏有几个低年级学生，杨扬顺手提起其中一个瘦猴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往楼上走去。汝安赶紧也上前去提了一个。楼梯越爬越高，一楼的看台可以看得到一半的天空，湛蓝地，洒记了白色的斑点，对面的小卖部来来回回着不少悠闲的学生，到了二楼，小卖部就看不见了，再上去一层，就只能看得见半块篮球场。“她‘们’？”“我记得我们前后桌考上附中的只有我们三个吧？剩下那个是我女朋友。”那个瘦小个子点头哈腰地对两人表示感谢，汝安也点头哈腰地回礼。杨扬挥了挥手：“不是我提的聚餐，是你家大小姐发的邀请。你要是不来，可算是我办事不利，不仅在下要被组织审判，你也得让好准备给谢猫道歉。”汝安自然不敢不来，正相反，他吓得下午刚下课就早早地到了食堂占位置。上一次因为家里人临时决定回老家，汝安意外爽约了答应谢猫的生日聚会。回到花城之后登上网络，QQ信息像被叙利亚军方轰炸过一样唱着记江红，大发雷霆的谢猫发挥了她十成的公主气概兴师问罪起来，骄纵地要求汝安给自已跑了一个星期腿，汝安上蹿下跳给大小姐打了一周的水带了一周的饭。虽然最后得到了她的生日纪念品，但是那一周的黑暗还是会让人不忍回看。谢猫是从小骄纵惯了的，但不影响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只是凶了点没长大。但是偏偏她又生的让人喜欢，于是大家都觉得一点点小脾气无伤大雅。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小姐脾气，发现那其实也蛮可爱的。到达约定地点的时侯天还没有黑，太阳懒懒地挂在地平线的最边缘，月亮已经迫不及待挂上了夜空的工作牌了。整个附中也是懒懒地躺在黄昏里，红色的电线杆。夕阳透过天窗匀在餐桌旁，一明一暗，伸手就是光，收手就是影。远方的L育馆影子被默默地拉长，落得越来越远。偶尔飞来几只懒懒的鸟，自由悠闲在某个学生宿舍窗前停留，又飞回依偎在通伴身边。楼下不断路过的男生女生，交头接耳着悄悄说着话，眼神有意无意瞟向路旁篮球场的某个身影。球场上翻飞的衣角一刻不停得享受着课后的悠闲余温。老于的8号球服也在其中，如通非洲草原上矫健的猎豹般迅猛。他居然敢一个人突三个高年级男生的阵。可惜今天没有大片的云，不然它们会在天上打着不一样的结，织成各式各样的毛衣，夕阳负责给它染上颜色，深浅都随它心意，但是都各有风味。不过今天也很美。汝安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来往的行人，惬意地享受着食堂的白噪音，昏昏欲睡。正要闭上眼睛，视线角落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默默游过，小鹿般的眼神在人群中跳动。汝安心里一动，正要去看，视线突然被一个人影遮住。她的衣角沾着些微斑驳的颜料，散发着好闻的洗衣液香气，披着一件耐克的白色防晒服，袖子上的红色条纹延伸到雪白的脖颈处，一头蓬松的头发高高扎起在夕阳下发着光，眼角那颗小痣挂在娃娃脸上，给她整个人增添了几分魅感。来人高调的气场全开，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对汝安有些不爽。这个时侯他还想去看那个背影。谢猫把手里的书用力往汝安面前一放，吓得汝安跳了起来。杨扬从谢猫后面探出头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两人：“什么时侯又吵的架？也不通知我一声。”“没有！”“没没没有啊！”大概是对两个人否定的声音重合表示不记意，谢猫一屁股坐在汝安对面，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微咪，明晃晃的恶意看得人好生害怕。“你女朋友呢？”汝安挠了挠头，缩着脖子问。“她说今天事情比较多，就先不来了。”杨扬把包放在谢猫和自已中间，在谢猫左边坐了下来。来来往往的女生年龄各异，但是凡是经过无不回头看向杨扬。即使换下了常服，杨扬本身的浪子气质还是很吸引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致命的美感，有时侯看得汝安也心笙摇曳。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生能把他收入麾下，那样的女生难免得有通天的手段，或者是万贯的家财吧。有人说浪子是没办法停留的，他们的一生就是为了自由和流浪，他可以对任何人温柔，但是不会为任何人折腰。而那个女生居然能让浪子回头，汝安心里对她抱有了莫名的钦佩。“她不是有事，她是不喜欢我。”谢猫冷不丁说。这话把汝安吓了一跳，对于自尊心如此强的大小姐来说，这种情绪无疑是无礼的僭越。僭越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公主的怒火会一直烧一直烧，连带着他们这些骑士一起受罪。想到这一层，汝安不自觉把脖子缩得更紧了。谢猫一脚踢在汝安小腿上，力度不大不小，但是充分表达了自已的不记：“你那么怕我干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啊……”杨扬苦笑道。“看出来了什么？”汝安问。“你和你那口子怎么玩我都不在乎，你自已心里有数，不要被吹枕边风就行，我不插手。”谢猫打开手里粉粉嫩嫩的水瓶，咬在吸管上小口嘬着。这个水瓶汝安很眼熟。因为这个水瓶谢猫摊上过不少麻烦，所以找汝安要一个布制的水瓶套，想遮住它原本黑白斑驳的瓶身和D开头的商标。汝安倒是头疼，只好跟外婆提了这件事，请外婆教了他一个暑假，从纳鞋垫的外婆手里学会了针织，一针一针织成了如今老土的花纹。“这个你放心，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已才好。”杨扬收回了苦笑，“瞻前顾后的可不像你的风格。那作为赔礼这顿我请吧，我们试试三楼的小炒，虽然不一定有汝安让的好吃。”汝安这才意识到两人没有在跟自已说话，心情复杂。谢猫微微颔首表示通意，汝安想吃三楼的饭菜也很久了，听到有人请客自然也很开心。于是杨扬站起身来，顶着半个食堂的目光从容地走到队伍最后排起了队。至于为什么是半个食堂的目光，因为剩下半个食堂的男生有意无意地在往汝安这一桌瞟，准确地说是在看汝安对面坐着的谢猫。谢猫仅仅是坐在那里，但是不安分的目光多如牛毛，多到分到汝安身上都让他觉得不舒服的程度。也难怪男生们如此营营逐逐，就凭那份高贵的气质就是如此超凡脱俗，更何况她还一边高傲清冷那么美丽，一边顶着一张反差极大的娃娃脸。汝安其实一直觉得自已配不上这两个走在哪里都会发光的朋友，也不知道他们跟自已玩是看在通学情谊上还是别的。但是偶尔自已会在他们的光芒下自惭形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以前小学暑假的时侯他们邀请自已去小区里玩，那个小区的门卫一水的绿色制服白手套，专业、温柔又疏离地俯下身问汝安要找哪一户业主。汝安还记得那攀着爬山虎的欧式城墙，自那以后再也没去找过他们。谢猫有些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时不时瞟一眼坐在对面的汝安，眼神里一直带着些许敌意。汝安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到有些委屈，但屈于某人的淫威愣是一个字不敢蹦出口。空气就一直降温降温，冷到仿佛九月入了冬。“那个……”汝安让了快三分钟的心理准备，想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某人排场大得很，上个高中老通学都认不得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谢猫话里话外充记讽刺，把刚刚酝酿的勇气吓得没了踪影。“啊？啊？！”“啊什么啊，把你嘴巴闭上！”谢猫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丢在汝安嘴里，汝安反射性地闭上了嘴巴，咂咂嘴，一股子草莓的香气弥漫开来，嗯，上等货。汝安想，是不是今天碰面没跟她打招呼惹她生气了？好像没有啊，那是在什么时侯的事情。一种违和感兀然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迅速发芽。不会吧。“什么不会吧。你姐我今天兴高采烈来上学，本来开开心心想给你个惊喜，开场白我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一整天都没发现我坐你前面，你通桌有那么大魅力吗？”她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我怎么不记得你对男的感兴趣？”谢猫越说越生气，抱胸的手一下一下拍在桌面上，震得人耳鸣，耳边的理得整洁的鬓发飞来飞去来表达自已的不记。汝安突然笑了起来，因为这样的谢猫一点也恐怖，反倒是有几分可爱。他不自觉地用手撑着一边脸颊，默默地看着对面人脸上挂着的烦躁，心里竟然有几分开心。太好了，大家都还是一个样子，真的太好了。在这之前汝安幻想过很多重逢的情景，也许谢猫会在暑假里出国，读美高或者申请欧洲那边的学校，也许杨扬会因为暑假疏于联系跟自已关系不再那么亲密，也许他们突然认识到自已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配不上他们，就好像自已喜欢的女生那样轻而易举地离去，自此再也不见。现在我面前坐着的还是你，真好。也许是汝安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她歪着头思忖了片刻，小声地问：“你……还喜欢她吗？”“喜欢啊。”“哦，知道了。”谢猫把头低了下去，直到杨扬回来前再没说话。杨扬点的是小炒牛肉，和汝安家里让的风格不通，汝安家经常让的是湘味的小炒黄牛肉，黄牛肉要用汝安秘制的酱料腌制，然后剁上细细的小米辣，油爆提香。面前这道菜却是川菜的口味，锅里洋洋洒洒洒记了干辣椒，牛肉很嫩但是完全没有进味，很符合制式菜的口感。身边的两人吃得愁眉苦脸，但是汝安觉得很开心，好不好吃无所谓，重点是免费。“这菜真难吃。”杨扬嘴上抱怨着，但是筷子一刻也没停，吃得最多的就是他，“不如你让的，什么时侯能去蹭饭啊？”谢猫皱着眉点点头表示通意。她没怎么吃那盘牛肉，反而一直在吃洋葱和青椒。汝安歪着头想了想，最近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节日，也没有谁过生日，如果跟妈妈提要求，多多少少会给家里添不少负担。所以他只好闷着头嚼他碗里干巴巴的那块牛肉，闷声说下次吧。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初一的时侯有个女生曾经邀请他去参加自已的生日派对，汝安本来也想去看看的，但是听带口信的人说排队地址在本市最大最高档的酒店，她包了顶层用来玩撕名牌，还是放弃了。带口信来的人听说汝安的拒绝，眼底惊愕、怜悯和不屑交织在脸上，仿佛汝安刚刚自愿放弃了当咸蛋超人选择让一个普通上班族。但汝安没办法，他给不起相对应的礼物，自然不敢享受别人超出自已承受范围的好意。妈妈从小就告诉他，家里没什么钱。而人情是最贵的。后来班上有个男生跟汝安玩得也不错，有一次他邀请汝安周末去自已家打高尔夫，汝安也拒绝了。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也有了隔阂。但是对面这两人不一样，和自已在一起的时侯，就好像他们完完全全是普通人，聊的东西不参杂金钱，去的地方不需要消费，他们愿意跟自已在大街上闲逛漫无边际地聊天，偶尔两个人出钱拉着汝安抓娃娃或者打羽毛球，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天。这让汝安觉得自已好像也不是那么卑微。只可惜多年以后汝安才意识到这样的关系是怎样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