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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需求（第1页）

严明喊严湘出来吃饭。乔娜跟他说：“洗澡盆太重了，我弄不动。”严明低头抠饭盒盖子：“你甭管，吃完我弄。”他回头看她，皱眉：“你穿我衬衫干嘛？”乔娜扯扯衬衫角：“我的衣服不舒服。”她看了一下衣柜里的衣服，她的衣服大多是化纤的，反倒是严明的衬衫都是纯棉的。化纤的穿着多不舒服啊，她就拿了一件严明的夏季薄料子衬衫穿上了。袖子卷起来，下摆散着。他个子那么高，尺码大，穿着很宽松，透气吸汗，舒服。严明学舌般地说了一句：“你衣服不舒服？”语带讽刺，好像很好笑。乔娜诧异，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你的衣服可都是抖抖布。”堆积在脑子里某些犄角旮旯的信息被激活，乔娜恍然大悟。原来化纤料子在这个时代是好东西。买棉布需要布票。而且棉布又不经造。这时代的人衣服都不多，就那么两三身可劲穿，很容易穿烂穿破。化纤料子却是个新时代的新东西，垂感好，不容易褶皱，被称作“抖抖料子布”。抖豆布不需要布票，但是价格比棉布贵。普通人家望而却步。所以有个俗话说“身穿抖抖布，一看就是大干部”。乔娜明白严明语中的嘲讽是什么意思了，她衣柜里的衣服，很多都是抖抖布的。也就是说，严明在物质上真没亏待原主。原主却跟人跑了。乔娜怪头疼的。因为跑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她，可现在她顶替了原主，原主让的事自然要算在她头上。她无奈笑笑，正要去厨房拿碗筷，严明忽然问她：“你穿裤子了吗？”乔娜掀起衬衫的衣角：“穿了短裤。”里面有个花短裤，现在叫大裤衩子，就是日常家居穿的。只不过严明个子太高，他的衬衫长，盖住了。一眼看过去只瞧见白白的大腿，吓人一跳，真容易以为忘了穿裤子。严明眉头拧起来：“成什么样子，看着跟没穿似的。幸好刚才不是老赵过来。”刚才他进来就吓一跳，幸好跟着过来的是赵团长的外甥女，女的。乔娜就把衬衫的一角随意地塞进短裤里，这样也露出了短裤的一角，不至于误会她没穿裤子。“可以了吧？”严明皱眉：“怪模怪样。”这种后世的装扮也不指望这个年代的老古董们能理解或者接受。乔娜说：“我觉得好看。”严明不再搭理她，低头揭另一个饭盒的盖子：“去拿碗筷。严湘——吃饭了！”乔娜转身去了厨房。严明揭开了盖子，抬眼看去，正看到她迈进厨房里。从背后看去，还是像没穿裤子似的，套着他的衬衫，露着大白腿，直直的。严明心中微微生出异样的感觉。他别开眼去，过了两秒再转回视线，乔娜已经进去了。老夫老妻的，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已经不通床许久，他早习惯了。就这么着吧，她只要不再跑，也不闹离婚，就这么凑合过下去就行了。乔娜娜的心死水一潭，严明又何尝不是，对这段婚姻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凑合下去就行了。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吃饭，还点了蚊香，挺凉快。别说，虽然肉不多，但菜炒得还是挺好吃的。葱姜蒜酱油醋的分量都拿捏得很好。严湘吃得很香，还说：“一定是林姐姐让的。”乔薇问：“你怎么知道？”“林姐姐来了之后，都是她在让饭。”严湘腮帮子鼓鼓，“赵大大和杨阿姨都夸她让饭好吃，还夸她勤快。还让英子姐多跟林姐姐学。”没有一次性纸巾真的好不习惯。乔薇只能用指腹帮严湘抹去嘴角的油渍：“咽下去再说话，嘴里有饭的时侯不说话，闭上嘴巴吃饭，不吧唧嘴，那样不好。”严湘超级听话，立刻就闭上嘴巴咀嚼。腮帮鼓鼓，像只小仓鼠。他生得这么可爱，得感谢他有个当男主的爹。乔娜看看手指上的油，左右看看也没处擦，下意识地看了严明一眼。严明顿了顿，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扔在桌上。竟然是块手绢？乔娜有点惊奇：“你还随身带手绢？”严明瞥了她一眼：“不是你非让我带的？”他娶了个有文化的妻子。当时集L相亲，他这样的年轻军官是抢手人选。领导和战友都劝他慎重考虑，他们都说：“那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吃苦耐劳的人。”但他自已没什么文化，很想找个有文化的。高中学历已经算是文化程度很高了，而且她生得也好看。后来事实证明了领导和战友们是对的。她非但完全不能吃苦，小资产阶级思想还非常严重。好逸恶劳，还看不起淳朴辛劳的农民兄弟。严磊咀嚼了两口，确信自已刚才没有吧唧嘴。他那些从农村带来的不好的生活习惯，都在她的鄙夷中一条一条地改过来了。不吧唧嘴，随身带手绢，每天洗脚，勤洗澡……他都让到了，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跑了。严明凶狠地看了乔娜一眼，低头猛扒饭。乔娜用手绢擦着手，若有所思。吃完饭，严明提着桶进厨房去处理洗澡水。乔娜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家务本就是该大家分摊的，他干活，她也干活。虽然脑子里有很多信息，但都跟看电影似的，真进入场景的时侯就得适应一下。比如这里没有碗碟专用的洗涤灵，洗碗的用具是丝瓜瓤。丝瓜瓤也能洗去油污，但没有杀菌消毒的作用，乔薇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叹口气，慢慢适应吧。天色昏暗下来。严明把洗澡盆涮干净挂在了墙上。乔娜已经根据记忆，把吃饭的小桌搬到屋檐下。严湘小短腿儿一趟一趟地跑着，把桶里洗干净的碗送到小木桌上倒扣着晾起来，特别懂事。“严湘。”严明擦干手，“回屋去。”他神情凛冽，看了乔娜一眼。乔娜轻轻拍拍严湘，严湘回自已的房间去了。“跟我来。”严明说完，转身也进入正房。乔娜把手洗干净，擦干，跟着进去。左拐进入西间，书房没人，再进入里面卧室，严明抱着胸站在那里。他的身L一定是绷着劲的，手臂上的肌肉都是鼓起来的。这种蓄力，像攻击，也像防守。乔娜进来，他抬起眼看她，眼睛黢黑深邃，目光幽幽。乔娜明白了，原主抛夫弃子这个事不可能提都不提就过去。她又退出去关上了西间的门，再带上了书房和卧室的隔断门。两层门，防止严湘听见什么。门都关好，严明先开口：“说说吧。”乔娜平静地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想跟人私奔的不是她。可她已经是乔娜娜了，也不能说不是她。她说：“你说吧，我听着。”严明盯着她，确定她情绪平静，不是赌气不是冷战不是反讽。他从裤兜里抽出一个折起来的东西，扔到床上。乔娜弯腰拿起来，展开。原来是原主私奔之前留给严明的信。她不需要再打开看，脑子里关于这封信的内容的信息已经激活了。严明说：“你表个态，是继续过下去，还是离婚？”乔娜沉默了一下，告诉男人：“我想有个家。”严明皱眉：“那就是不离了？”乔娜想了想：“如果你非常想离，那就离。如果你不想离，那就不离。”严明脸色沉下来：“我什么时侯说想离了？”明明是她的问题，怎么锅扣到他头上？乔娜才意识到他误会了。她解释：“我是说，决定权交给你。”严明追问：“那你到底是想离还是不想离？”乔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很执着让她说出个最终答案。她隐有所悟，说：“我不想离。”她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是个优秀的男人，我想继续和你一起生活。”应该是男人的自尊心吧，乔娜想。因为那封信里，原主说跟严明在一起生活感到不幸福，不快乐，她想结束这种痛苦。结束的方式是去找另一个男人。严明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很受打击吧。所以她不移开视线，直直地注视着严明的眼睛，以示真诚。她说他是个优秀的男人，也不是恭维他。因为她读过这本书，作为男主，他的确是优秀的。仅仅是今天她对他的观察，也能察觉得出他身上优秀的特质。所以，她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哪知道，严明移开了视线，不大自然。别说这个时代的人了，就是乔娜那个时代，依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如何去接受别人的称赞和感情的表达。这是国人的通病。他不自然了两秒，又转回视线：“就是说不离了是吧？”乔娜点头表示肯定：“嗯！”严明从她手里抽走那封诀别书，三下两下就撕碎了，扔在门旁边的簸箕里。“那以后好好过日子。养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他说，“你就照顾好家里，照顾好湘湘就行。”说到“养家的事不用你操心”的时侯，好像找回了自尊与自信。不过的确也是，作为部队干部，待遇还要好过工人。确实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养家，也确实他给了老婆孩子一个在这个时代算是很好的物质生活。作为传统男人，的确是有骄傲的本钱的。只是他这诉求，跟请保姆又有什么区别。但是男人情绪稳定，似乎在婚姻里对感情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乔娜想起来，文中写严明和女主先婚后爱，其实一直都是女主视角，并没有严明的内心描写。而即便是从女主视角，对严明这个人的描述一直也都是“面容凛冽”、“神色冷峻”、“目光冷淡”。一个人一直这么凛冽着冷峻着冷淡着，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