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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仙姑弄鬼（第1页）

两年后，也就是民国25年，荷香临盆了，雷生在房门口探着头，被产婆一劝二堵地，要他站在门口避邪，说是免得“产难鬼”来找替代。　　雷大贵背着双手，踱着步等着孙子降临的好消息。苏翠贞急得团团转，他俩巴望着抱一个精精灵灵的孙子该多好呀！当初苏翠贞生下傻雷生那阵，没少遭人白眼，没少受人背地里骂“缺了阴德”。为这，精明泼辣的苏翠贞一辈子自觉比人矮半截，在丈夫面前也自觉说不起话，凡事都得让三分。这时，她一会儿跑出来瞧瞧雷大贵等不急的样子，一会儿又跑进荷香的房间门口，看看孙子出世没有，好不容易听见产婆大声叫：“生下来了！生下来了！还是个男孩……”苏翠贞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房间，嘴里直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只见产婆倒提着婴儿，在背上一阵拍打，“嗬哟！怎么不哭呢？怎么不哭呢？”　　“别拍了，别拍了，拍坏了怎么的，不哭就不哭呗！”苏翠贞在床上扯起一块布把孩子包起来。倒正了便琢磨着左左右右地看，苏翠贞这时的心却紧了又紧，原来，她看见了一个比当初雷生出世时还丑陋、还痴呆的小男孩：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鼻子塌的几乎看不出来，眼睛一条缝，只看见眼白，好象没眼珠一样，嘴张着，不见闭合，一眼便知雷家的孙子，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子。当下，苏翠贞便失魂落魄，连怎样走到院子里都不知道，雷大贵一见，情知不妙。“哼”了一声，便径自回自已房间了。只有傻雷生抱着傻儿子，呵呵大笑：“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　　可怜的荷香，生产的余痛还没有消失，饥饿和疲乏阵阵袭来。此时，没有谁来管她，连产婆也偷偷溜了出去。　　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昏昏地睡了。　　就在荷香母子俩记月的那一天，按规矩是该请亲朋好友庆贺庆贺，为孩子办记月酒，而苏翠贞却请来了远近有名的仙姑花三娘。据说这花三娘能下到阴司去，并能打通阴间阳世的过节，调停祖宗八代的孽债，还能请得八方神仙包括玉帝老儿在内的大驾，总之，扶正驱邪，打鬼除妖，无所不能，只是看你肯出多少银钱罢了。　　花三娘来到荷香房里，苏翠贞忙把孩子抱给仙姑过目。这花三娘见了孩子这般模样，顿时尖叫一声：“呀呀呸！你往哪里逃！”随即作了一个运气的动作，手中拂尘一扬，径自追逐至堂屋，又从堂屋追至后院，最后又返回荷香房里，口中念念有词，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喝令带来的徒儿：“花桃！快拿网来！”只见女徒从一挑蓝中捧出一个袋囊来，仙姑挥舞着袋囊，围着苏翠贞抱着的吡牙咧嘴、毫无表情的孩子，左冲又突地跳了一番，最后吁了一口气勒紧了袋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时徒儿又捧来一个精致的瓷钵，仙姑将袋囊投进钵中，用牛皮纸封好，再从身上摸出一张黄底黑纹的纸来，那就是人们常说的镇妖避鬼的“神符”。仙姑呸呸一阵口水将神符反面抹湿了，贴在封好的瓷钵上，朝着看傻了眼的雷大贵励声说：“快拿去埋了，埋得越深越好！”雷大贵喏喏连声，急忙到后院喊人去了。　　仙姑转身指着苏翠贞手中的孩子，怪声怪气地说：“他是千年的毛毛虫，是一条虫精，你家祖宗，在松林打柴时，踩死了它的虫子虫孙，还捣了它的虫窝，如今报仇来了，它要绝了你家的后，断了你家的香火，让你破家亡产哩！”　　苏翠贞吓得目瞪口呆，慌忙把孩子丢在了地上，自已双膝跪地，哀求说：“求仙姑作主！求仙姑作主！”　　一直没精打采地，斜靠在床沿一头的荷香，见孩子丢在了地上，惊恐地跑了过来，还未抱起孩子，只听“啪”地一巴掌，打得荷香脸上火辣辣的。“这里没你的事，月母子不干不净的，别辱没了神仙！滚！”　　荷香捂着脸怔了一下，便不顾一切地要抱过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不是虫！不是虫呀！”　　雷大贵正好叫了人，一手抱着缸，一手拿着锄头，正欲出门，听见荷香又哭又叫，闹得连通后院的人都跑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拖住她！”苏翠贞命令扛锄头的伙计。　　在场的人都来相劝：“不要哭！不要哭，一会就好，一会就好！”花三娘见有人敢不相信她的话，便摇头晃脑起来：“唉唷！不听仙人指点，便要大祸临头了，唉唷唷……毛毛虫！毛毛虫！”花三娘两眼直勾勾地瞪着躺在地上的孩子大叫。　　众人惊得瞪着地上的孩子，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雷生顺手操起伙计的锄头，嘴里大声嚷嚷：“打死毛毛虫！打死毛毛虫！”便没头没脸地朝地上的孩子一锄挖了下去……。　　花三娘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溜到了一边。雷生一边依旧大声嚷嚷：“打死毛毛虫！打死毛毛虫……”一边又高高地举起了锄头。众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叫着四散而逃。荷香倒在儿子的血泊里，昏了过去……。　　不知是天愁，还是神怒，景德镇的天空乌云密布，大风呼啸，发出令人恐怖的尖叫声。街巷两旁的店铺，都稀里哗啦地忙着收拾被风刮得翩翩欲倒的棚布和家什，行人鼠窜般抱头奔跑。“轰隆隆！”一个霹雳伴着亮晶晶的闪光，没头没脑地炸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雨滴星星点点地开始撒落，地上的尘埃席卷着水气，被大风吹得四处飘散，顿时一片喧嚣尘上……。　　荷香不知什么时侯躺在了床上，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又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扑面而来的，是风雨中一片混沌的世界。荷香又昏睡了过去。屋子里，遮窗的布帘随风乱舞，蜘蛛在破了的丝网上爬上爬下，惊魂不定……。　　天刚蒙蒙亮，一阵杂乱无章的惊叫声，搅乱了人们原本就不安神的梦境，雷家铺子里，像炸开了锅一样，荷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手拿一根大棒，两眼发直，砰里咣啷，见物就打，可惜那些个瓷器，稀里哗啦全成了碎片。苏翠贞和雷大贵心痛得捶胸蹬脚大叫：“快来人呐，哎哟！我的瓷器呀！快呀！快来人呀！”工棚里的伙计全来了，见了荷香这模样，都不知如何是好，苏翠贞头一个从后面冲过去，两手死死抱住荷香，嘴里杀猪般嚎叫：“你们这些死人，还不快把她的棒棒拿下，”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拖走了荷香的木棒，众人怯生生的望着荷香。她没说一句话，咬着嘴唇，发直的眼睛流着一串一串的泪……。　　“你……？”雷大贵突然发现自已的老婆穿着裤衩，他瞪着苏翠贞发愣，一低头，发现自已也穿着裤衩，一时十分尴尬。苏翠贞回过神来，“喔唷！我前世让了什么恶事，缺了八辈子德了……呜呜……”一松手，荷香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众人搀的搀，扶的扶，把荷香扶回房里床上躺着，雷大贵两口子忙着回房穿好裤子，急忙赶到荷香房中来，一步也不离地守着，怕荷香醒来又砸瓷器。　　荷香病了，病的不轻，又发烧又说胡话。雷家慌了手脚，怕再砸瓷器不说，一个劳力躺着一病不起也不是个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老杨子叫来，也好出个主意。于是两口子火急火燎找来了扬青山。杨青山的主意自然是先让荷香治好了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