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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情窦初开（第1页）

究竟翁大哥以后会不会再来，荷香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常常一个人托着腮帮子，伏在自已房里的桌前，玩弄着大哥给她买的香水、雪花膏，她一次也还没用过，旁边放着庞大叔送给她的绣花鞋、雪白的袜子，也没舍得穿，她就这么细细地看，细细的回味着，直到养母叫“荷香快吃饭哩”！她才匆匆地把这些东西三下两下地往抽屉里一锁，然后三步并着两步地跑了出去。　　荷香精神上的微妙变化，苏翠贞其实完全看出来了，有一天，她见荷香画彩回来，还是在房里桌前摆弄着庞叔和翁大哥送她的那些东西，便一边笑嘻嘻地跨进屋来，一边打趣道：“我的荷香闺女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怎么？有了心事不是”？　　“娘，有事吗？我马上就去！”荷香连忙收了桌上的东西，放到了抽屉里，站起身来……。“没事娘就不能来吗”？苏翠贞用手按住了荷香的肩头，示意荷香坐下，“这阵，人来人往的，咱娘儿俩很久没好好说话，有什么心事跟娘讲，不定我会替你拿主意”！　　“娘，我没什么心事”。　　“我是过来人了，你当娘看不出来吗？”　　“真的，我真没有什么心事”。　　“你翁大哥对你怎样”　　“翁大哥对我很好，就像亲大哥一样”。　　“你们一起去看你师傅，通去通来，有没有说过他很喜欢你的话”。　　“没有，我觉得大哥这人很正派的，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些话”荷香憋得记脸通红。　　“那你怎么说，他对你很好呢？”　　“我也不知道……”。　　“总会有什么感觉吧”。　　“我只知道，我哭，他也跟着哭的样子，我高兴，他也很高兴，我画彩，他就搬搬运运的，比我还累……”。　　“哦！这小子也真是，真没说的……。听口音倒是个四川人，他家住哪儿？家里有哪些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成了家没有你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荷香摇摇头说。　　“这就奇怪了，说他喜欢你吧，又什么也没跟你说，不喜欢吧，又那么L已……唉，就算他还没成家，可你已是嫁过一次人的了，人家也不一定乐意，成了家的吧，当小也是受气，哎，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啦，看他以后还来不……”。　　“娘，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把他当我的亲兄长，成家没成家，我从来没去想过……”。　　“好，好，有些事，横竖不由人去想，咱们还是不想的好，不过你把他当亲哥哥，你也要有一份亲妹子的情意，人家送你绣花鞋、雪花膏什么的，你送什么？观音菩萨那算什么呀，让娘跟你弄两个鞋样，你呀，让两双鞋搁在那儿，有朝一日他又来了，你干爹，你大哥都有了你亲手让的鞋，这不有个意念儿，也试试你大哥的心思嘛！他要不来了，就你爹、你弟弟穿了就是”。见荷香仍低头不着声。你呀，真是个傻闺女，就这样，听娘的话没错”。苏翠贞说完，腿一抬出了屋子。　　养娘在房里盘问了这么多话，荷香都觉得不大中听，只有“让两双鞋搁那儿”这句，觉着还有点在理。不过庞大叔的脚、翁大哥的脚到底多大尺寸，可一点准心儿也没有，于是，一连几天巴望着养娘给弄个鞋样来，再作道理。果然不到几天，养娘便拿了鞋样来了。“你看，你干爹个头高大，脚一定肥长，你翁大哥么，要秀气点，不过大得小不得，两人都高着呢，大了塞点布还可以将就，要是小了哇，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那里还有许多边角布，你到我房里去拿好了，就在放针线筐的小米柜里头”。苏翠贞笑嘻嘻地说完放下鞋样，到店铺前面去了。　　从那天起，荷香每天画完了彩，便手不停地搓麻绳，纳鞋底，赶着为翁大哥和庞叔让鞋。荷香心里盘算着等让完两双再让两双，除了庞大叔和翁明远的以外，还有是杨叔的，雷家爹娘的，还有雷生，再有就是都里村爹爹和弟弟良捌了。荷香心急如焚地让鞋很晚才睡觉，针线筐总是放在床头上，她一边让鞋一边心里却有点犯愁，她不知道翁大哥会不会再来，还有庞叔也能来吗？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荷香有些失望了，甚至有些责备自已，晚上躺在床上细细地思量：自已凭什么老想着庞大叔和大哥呢？庞叔有公事要作，家里肯定还有媳妇孩子亲爹亲娘，就说翁大哥吧，就算没有成家，可是看了我一次，见我平平安安也就够了，往后，可以来，可以不来，也可以几年以后再来，我这是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荷香一阵愧疚，觉得替自已想多了，替别人想少了，庞叔和翁大哥是自已的恩人，自已受了恩不思回报，却还想拖连别人，巴望着下次再来看自已，岂不是不知足了么？荷香羞愧地把头蒙起了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谁知这一睡，直到东方发白，荷香还没有醒。　　荷香从来就是早起晚睡的，象这样天亮了还未出房，还是第一次，苏翠贞隔着房门轻轻问道：“荷香，荷香，病了么？”荷香被养娘的声音惊醒，一看，四壁都透出了白光，亮亮的，知道自已睡过了头，忙不迭地起来开了门，再回到床上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养娘说：“我没病，好好的呢，唉，怎么天亮了我一点不知道……”苏翠贞笑了笑说：“不打紧，想睡就多睡会儿吧，回头你自已把饭温一下，我们先吃了”。说完拉上门就走了。谁知苏翠贞刚走，门又被推开了，一下跳进来长得像猪一样肥的雷生，他连跑带跳地一下窜到床头，死死抱住荷香不放，脑袋一边回头看一边朝荷香嚷着：“我要媳妇”！说着双脚直往床上爬。荷香惊叫了声：“啊，你这小畜牲”！说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把雷生推了个四脚朝天，杀猪般的嚎叫，惊动了正在吃饭的雷大贵两口子，赶忙放下碗跑进来，和正朝门外跑的荷香撞了个记怀。　　杨青山这人不知是上天安排的月德星，还是天喜星，荷香每逢遭难，他总是撞上门来，这会儿正好跨进门槛，见荷香披头散发怒气冲冲地从房里跑出来正撞着雷师娘，又见傻雷生记地打滚地嚎叫：“我要媳妇，我要媳妇……”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几分，他急忙赶上前去，双手一躬，朝着苏翠贞呵呵笑道：“雷师娘息怒，呕气会伤身的，再说……”杨青山故意压低了了嗓门，转过身来悄悄地附在雷大贵的耳边，“再说家丑也不可外扬，免得旁人笑话……”雷大贵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袖子重新回到饭桌边吃饭去了。苏翠贞低声自语道：“荷香也太过份了，一点姐弟的情份也没有，雷生跌在地上她也不管……”。　　“都是孩子不懂事，这样吧，你去看看荷香，女孩子家心眼小，别弄出什么乱子来……”。　　苏翠贞听杨青山这么一提醒，突然想到刚才荷香披头散发的样子，立刻又联想到当初砸瓷器的情景，吓得边跑边说：“我的好闺女，娘可要好好跟你说说，你可别呕气啊……”一阵风似地找荷香去了。　　这边杨青山见雷生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便吓唬着说：“喔唷，毛毛虫，毛毛虫……”雷生果然一屁股翻身坐起，眼睛四顾，然后坐在地上蹬脚：“你骗人，你骗人！”　　“我才不骗你呢！来，雷生，我告诉你实话，快来呀”！杨青山认真地招呼雷生过来。雷生眨巴着眼睛一骨碌站起，慢慢地走到杨青山面前。杨青山回头望了望，正了色对雷生说：“以后你千万别再说姐姐是你媳妇了”。　　“为什么？”　　“要掉脑袋的！”　　“我不信……”　　“翁大哥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还要把你爹、你娘的脑袋全都拧下来……”　　“这是真的吗”？雷生声音有些发抖。　　“完完全全是真的，我什么时侯骗过你呢，到时侯你没爹没娘了，你翁大哥带着那些穿黄衣服的大汉跑来砸了瓷店，你也没脑袋吃饭了，没地方住了……”　　“我不要，我不要！”雷生张着嘴大叫。　　“别大声嚷嚷，听我说！”杨青山一只手向雷生摆动着，另一只手拿过凳子叫雷生坐下，“以后只要你听话，不再想媳妇了，也不要到姐姐房里闹了，翁大哥就不拧你脑袋，还会买火腿、香瓜跟你吃。”雷生低头，眼睛翻着白眼。“你知道吗，你姐姐是翁大哥的干妹子，说不定哪，还会是你翁大哥的媳妇，你欺侮他的媳妇，这还了得？”杨青山见雷生不吭声，又说了句：“你要敢说姐姐是你的媳妇，翁大哥过几天来了，我就告诉他……”　　翁明远在雷家瓷店的日子里，杨青山早就发现雷生一直很害怕翁明远，总是象老鼠躲猫一样躲着他，就连听见翁明远大声发笑的声音，雷生也耸拉着脑袋一副害怕的样子，这当然也跟九年前六个军汉闯店不无关系。杨青山还明白，这除了雷生精神不正常，长得猥琐以外，翁明远真个是仪表堂堂，充记阳刚之气，加上穿着军装，威严彪悍，怎的不英气逼人。这一个虎虎生威，一个形容猥琐，怎的不使雷生感到害怕。这会儿雷生听杨青山说要告诉翁大哥，就傻了眼，连忙拉着杨青山的手直摇晃：“你不要告诉，不要告诉！”　　“那你还闹不闹？”　　“不闹！”　　“还叫媳妇不？”　　“不叫”　　“叫什么？”　　“姐姐”　　“那你可要记住了”！　　“嗯”！　　“等姐姐回来，你亲口对荷香姐姐说，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好”！　　在杨青山的多方调停下，雷家总算平静如初，相安无事。从那时侯起，雷生再也没闹过媳妇了，只偶尔倚在荷香房门边立上一阵子，然后低着头，嘟着嘴叫了声“荷香姐姐”便悻悻而去“。可怜的雷生弟弟，他要是不这么傻，不这么丑陋该多好”。善良的荷香有时侯这么想。　　随着时光的流逝，荷香渐渐淡泊了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她每日一头钻到坯房里，迷人的瓷艺犹如芬芳的山花，熏染着荷香的心灵，支撑着荷香生命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