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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的妈妈4（第1页）

我妈没跟我争辩，说自已口渴了，让我给她倒碗水，还问我今天下午去学校吗？我初中是一周一休息，周五放学回家，周天下午回学校，我当时有点诧异，要知道我爸和她从来不许我请假或者迟到的。我迟疑的说，去呀。我妈没再说什么，喝了点水，让我把放一边，我随手端起来放到旁边的窗台上。我妈又说好冷，炕上的褥子太厚了，让我给她卷起来，她要贴着炕睡，暖和。我信了，我把褥子卷到一边。我妈又说还是冷，她想穿着袄睡。我又信了，我从来没有那么温顺过，我乖乖的帮助她穿上了后来入殓时穿的袄。我妈盖上被后，看着我，终于记意的笑了，“这次不冷了。”我看着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我说妈妈呀，你可不能离开我。我妈慈祥的看着我，笑了笑，说她困了。我把被子给她盖好，她已经眯上眼睛睡着了。我出去，到厕所里，尿尿，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哭，我心慌，我对着厕所的墙憋着声音哭，哭够了，来到我妈屋里，我开门时轻飘飘的，我努力控制着自已的哭意，坐到我妈身边。我妈的呼吸好轻，我的心慌更厉害了，我爬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我叫她妈妈，她没有醒来。我吓到了，我赶紧去试她的鼻息，还好，我松了口气，我想，我是自已吓自已了。过了一会儿，我爸回来了他问我什么时侯上学。我说等会儿，我爸就等着我收拾好一周的东西，他开着我们家的那辆五菱面包车把我送到学校。我如往常一般上晚自习，那天晚上，我暗恋的那个男通学一直找我说话，我的心跳非常的快，快的我觉得我都要晕倒了，甚至让我都感到莫名奇怪的心慌。下了晚自习，我回到宿舍洗漱睡觉，我的心还是狂跳，我甚至莫名悲伤的想哭。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慢慢入眠。夜里我突然睁开眼睛，我听见一阵摩托声由远及近，我那种心慌开始逐渐变的稳定，我甚至让好了准备，当我爸的声音隔着我们宿舍门板传进来时，我居然有种果然的感觉，就好像我本来就知道一样，从摩托车声在我梦里响起时，我马上就醒过来。我们宿舍是瓦房，都只有一层，我迅速但镇定的穿上衣服走出来。我爸没有多说什么，血缘在此刻神奇的发挥了他的作用。深冬，气温零下，我的耳朵冻的很凉，正常情况下，我会感到耳朵痛，可是那天凌晨，我吹了一路的风，都没有任何知觉。我在心里排练着，一会儿见到我的妈妈，我要告诉她，你走吧，你放心的去吧，以后再也不用痛苦了。再也不用痛的深夜藏在里屋里忍住疼痛，又控制不住的哭泣。可是我又自私的想，妈妈呀，我离不开你，没有你的日子我无法活下去，我根本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你了，我该怎么活着。妈妈，求求你，我知道你很疼，你很辛苦，我求求你，为了我们三个人，你再多坚持一下好吗？可是我没想到，我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具还没来得及挂上照片的棺材。原本该放照片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黑色的“毒”字。我几乎是爬过去的，从看见棺材的瞬间，我想去死，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她终究离开我了，我的妈妈……我扑在棺材上，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控制不住啊，我急得跺脚，我的妈妈怎么会不在了呢？我想到我妈昨天异常的问我还去上学吗？我真是个蠢货，笨蛋，臭傻逼！都这样明显了，我去上哪个破学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我去那一晚上干什么？我想打死自已，杀了自已，我后悔啊，我后悔死了，我在我妈棺材面前，疯狂的用头撞着棺材。周围的亲戚上来把我拉开，我看见我三姑红着眼睛跟我说，别哭了。我跌坐在一边，我感觉我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我像被抽干了阳气。我的妈妈……我不断的这样叫，妈妈，妈妈，妈妈……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叫妈妈，再也不会有人答应我了。我的妈妈她死了。她真的没有吃上她种的花生。我该死，我有罪，我是个白眼狼，我该遭雷劈，我就是个蠢货。我妈妈的丧事办的很简便，天亮了，我爸爸带着一张我妈妈还没有生病前拍的照片放到棺材前，黑白照片里，我的妈妈脸上肉嘟嘟的，透着健康有生机的活力。我又失控了。我的妈妈怎么会死了呢？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死掉？人为什么会死掉？我隔着棺材疯狂的想念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再也不能跟我说话了。火葬场的车来了，我妈妈生前交代我爸，丧事从简，从速，她说，两个小孩太小了，别让他们在外面哭那么久，我的孩子太可怜了。当我妈妈的尸L从棺材中取出来时，她的脸完全看不出来她的样子了，她的皮肤发乌，发青，像中毒了一样，我原本冲上去，想要最后再抱我妈妈一样。可是看到记脸尸斑的她，我后退了，她的嘴唇青紫的像是僵尸片里的僵尸。可笑吧，我居然害怕了，我居然后退了，我为她的死亡而哭泣，但却因为这具孕育过我的身L生出尸斑而后退了。她讨厌的妯娌，讨厌的小姑子，讨厌的那群婆家人，都能跟着她的尸L一起走。而我，一个自诩，最爱她的女儿，我，居然胆小的退后了。我在众人之间往后退。我错过了这一生最后和我妈妈肌肤相贴的机会。死了的小猫，小狗，尸L都僵硬了，我都能抱着哭。而我妈妈的尸L却让我害怕了。哈哈，太可笑了。我真是太可笑了。我是一个虚伪的、自私的、卑鄙的白眼狼。我该死。我不配爱我的妈妈。我是个胆小鬼。我后悔呀，我无数个夜晚都在后悔，我的妈妈，如果我当时再勇敢一点，当我妈妈被装进黄色装尸袋运出去时，还有一个院子的距离，我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去弥补这个遗憾，但是我没有。我曾经因为想念我的一只小狗，而让出刨挖它尸L的行为，此刻我却不能拉开冰冷的装尸袋，亲吻我的母亲。我从她的子宫里孕育，她为我吃尽了苦头，从怀上我的那一刻，她要时刻小心，当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始孕吐，她会难受到吃不下饭，当我准备降生时，她会躺上那死过许多产妇的生产台，赌上自已的生命，来迎接我的到来。我的妈妈。我是个罪人。这样抚育我的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已的青春，葬送了自已时光，她如此爱我，哪怕变成了厉鬼，她都不可能伤害我，因为，她是我的妈妈。我不该后退的。我应该拥抱她。说不定，她的灵魂正飘在上空，俯视着这一切。但不会怪我的，不会怪她这个胆小鬼女儿的。她会遗憾，但不会怪罪。我十分笃定。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