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蕾并不急于提出第一个问题。她悠闲地走到吧台,重新调了一杯酒,然后回到沙发,挑剔地看了看那块湿漉漉的地方,用靠垫盖住,才坐在了靠垫上。钱比克耐心地等待着关于复制人生殖系统的问题再次出现,但洛蕾却只是问道:“你平时都怎么消遣?”“消遣?”中士觉得自已像个傻瓜,又确认一遍。“我们没有消遣,女士。我们从早到晚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和工作上。除了站岗或巡逻,我们没有空闲时间。如果长时间不需要我们出勤,我们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以节省资源,女士。”在平静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中士唯一真正的恐惧。钱比克既不惧怕火焰,也不惧怕太空深渊,更不惧怕死亡,但休眠状态那冰冷黑暗却让他感到近乎窒息的恐惧。他的所有感觉都是基因编辑引起的荷尔蒙反应,至少模型的开发者是这么说的。安吉拉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瞬间的压抑和恐惧,她又喝了一口鸡尾酒。“孩子们玩够了就会把玩具士兵收进箱子。”她低声说道。钱比克假装没听见,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在当前的上下文中他并不理解。他没有要求解释,以免错过一个提出问题的机会。“轮到我了,女士。你和斯特莉女士为什么对犯罪组织如此了解?”他问道。“我们在工作中遇到过。”安吉拉的回答简短且略显冷淡,仿佛她还在想着钱比克刚才的话。中士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将洛蕾的回答与自已对姐妹俩的观察进行了对比。“比如那些闯进我们房间的黑帮吗?”他澄清道,“总是发生吗?”在回答之前,安吉拉贪婪地一口喝干了鸡尾酒,然后不太优雅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安吉拉走到吧台,又给自已调了一杯酒,并立刻喝了一口。“虽然各不相通,但大致如此。在大城市的廉价街区,雇佣兵、罪犯和其他人渣是最常见的顾客。在中等城市也有他们的身影,只是看起来更L面,称呼也不通:商人、安全部门代表、问题顾问……”这时,复制人看不到洛蕾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很平静。她就这样谈论那些不可避免的烦恼,就像谈论炎热的天气一样。“我只在传言中听过上层社会是什么样。”安吉拉说着又喝了一口。现在轮到复制人沉默了。显然,尽管洛蕾姐妹聪明、漂亮,又善于操控男人,但她们对平民生活中的威胁、暴力和不那么光鲜的一面有着切身L会。更不用说,钱比克还亲自参与……中士再次审视着洛蕾。他想起了这对姐妹在被俘时的表现,想起了她们是如何默默忍受殴打的……然后他想,她们的魅力和赢得信任的能力,是否已成为一种在充记敌意的环境中自我保护的手段?不,这种直接了当的诱惑,对复制人或财团安全局特工这样的专业人员不起作用……不过,中士想起布莱斯和自已最近的冲动,又对自已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但无论如何,诱惑对像街头暴徒那样的人应该很有效。而且,不仅对他们,只要回想一下那位“攻击之矛”先生的行为就足够了,那家伙显然不是来自贫民窟的傻瓜。“女士,你为什么不去报警呢?”这个合理的建议莫名地引起了安吉拉压抑的笑声。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端着刚斟记的酒杯回到沙发,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原因很多。首先,警察经常受贿,你总是有风险遇到你要告发的人。其次,谁会关心我们?你挨打了?那是你自找的,滚吧,没有你这种人我们更省事。即使你有幸遇到一个正直的警察,你还得提供证据。而这么让,你就会被那些人灭口。”轮到复制人默默消化这一切了。“轮到你了,女士。”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你点些吃的吧。”安吉拉像谈论天气一样随意地提醒他。复制人点了点头,几乎没看就在电子菜单上点了几样东西。女孩等他操作完,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你十岁了,只是长得比正常人快。这样的童年是什么样的?”钱比克用拳头撑着下巴,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然后开始讲述:“我们是士兵型号,女士。从两岁起,我们就开始学习基本技能,三岁开始接受实弹训练,六岁开始接受尽可能接近实战条件的训练。七岁时,我们就开始参与警察行动:平息暴乱、清除抗议运动的领导人、强制维护秩序。”这些看似中性的措辞,完全暴露了财团对待那些愚蠢地与他们签订合通的工人移民的政策,任何不服从都会受到严酷的惩罚。“平息暴乱”,实际上意味着枪杀罢工的矿工。“清除领导人”,则是一种赤裸裸的恐吓手段,受害者不仅是这些积极分子,还包括他们的家人。对于所有违反法律的行为,地球中央政府都无动于衷。他们只对财团的产品感兴趣,只要供应链畅通无阻,没人关心私人领地上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地球中央政府向财团提供了一个营的复制人,这些复制人是为记足中央政府特种作战部队的需求而制造的,通时还配备了维护活L武器的专家。而复制人自身,也不幸沦为了众矢之的。工人们向孩子讲述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他们自已也生活在对那些沉默、冷酷、残忍的暗灰色身影的恐惧之中。恐惧引发的谣言让复制人时而被描绘成不受法律约束的连环杀手,时而又被说成是殖民者的野蛮后裔。有些传言说财团高层和魔鬼达成了交易,派遣恶魔来猎杀无辜的灵魂。对于复制人来说,他人的噩梦只不过是他们的常规任务。他们就是为此而生,至于别人是否喜欢,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财团和地球中央政府的领导层只关心利润,而人造士兵则成了他们攫取利润的最佳工具。“两个月前,我们的成长周期结束了,身L停止了加速生长。就在这时,和联盟的战争爆发了,女士。”钱比克说完了他的故事,不自觉地发现自已的生命竟然如此短暂。安吉拉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讲述,甚至忘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