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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行(二)(第1页)

第二十四章车儿从榻上惊醒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她是被冷醒的。鼻子痒的厉害,她忍了好几下,缩了缩鼻头,这才将将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四下望去,这并不是她夜间休憩的营帐,帐中燃着几盏烛灯,火苗微晃。帐中最扎眼的还是那扇花团锦簇的花海屏风,她一路与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屏风日夜相伴,她敲了敲头,此刻晕的厉害,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此刻身处哪里将将下榻,一个趔趄,几欲栽倒在地,她慢慢踱到屏风后头,看到眼前这人,她浑身一个激灵,将将忍住的喷嚏,一连打了好几下。她捂着嘴巴,惊慌的看着眼前目光沉沉的人,此人寒甲未除,不知是因自己的动静醒了,还是本来就未睡,如松一般,双手扶膝,坐在榻上。车儿脑子闷闷的,呆呆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听他问道:醒了不知是否是因为帐内光线暗淡的缘故,此刻的刘琮眼神没有了迫人的气势,气势内敛,显的温和了许多,车儿揉了揉鼻子,诺诺道:醒了。又一时不知为何自己会在刘琮的帐中睡着,模糊只记得刘琮首战告捷,他在庆功宴上给刘琮倒酒,瞅见张辽身旁在巨祝崖见到的那人,后来饮了张辽递来的烈酒。后来……后来……便没了记忆。车儿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苦着脸,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犹豫许久,才开口问刘琮:小的为何在这里她本以为以刘琮那傲娇的性子,铁定是不会告知自己的。刘琮眼神在她身上一瞟,不屑似的,微微提了一下嘴角,道:你饮醉了酒。车儿心里恨,这人真是惜字如金,难道就不能多说两句解释个清楚她在身上一抹,看自己衣衫完整,是自己先前穿的战衣,她试着开口道:嘿嘿,小的……小的在这里也不成体统,那小的先退下了。话里有责备的意思,车儿不敢明说,不知刘琮有没有听明白,她一个伙房营的伙夫醉了酒,让我回营帐休息就成,为何将我带来这里,难不成活该想让我醉酒也来伺候你简直丧心病狂!再者说,车儿才不会想是刘琮将自己带来这里的,此人睚眦必报,小肚鸡肠,怎会好心将自己带来这里,还有,就让她躺在榻上,一张寝被也无,活活将她冻醒刘琮看看车儿眼神又开始四下乱瞟,一脸想要离开的神情,他扶了扶战衣前摆,对着她道:日后,你不用回伙房营了,在帐内伺候本将便好。车儿一顿,瞬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扭曲着脸庞反问道:日后在帐中,伺候将军刘琮:你没有听错,日后在本将营中伺候本将饮食起居,你可有异议有!当然有!车儿眼睛都瞪大了,僵持了须臾,又渐渐的萎靡下去:嘿嘿,没有没有,小的能在将军帐中伺候,那是小的千年万年才能修来的福分,小的求之不得呢,怎会会有异议。既然没有异议便好,你退下吧,本将要就寝了。说着,一掀衣摆,随身躺下,扬手一挥,帐内的晃动不停的烛灯便被他挥灭了。车儿在黝黑的帐中站了一会儿,营帐用牛皮围城,密不透风,只在帐顶放出通风的漏口,洒下,淡淡一束皎洁的月光。适应着黑暗,借着那一缕微弱的月光,看到刘琮背对自己,仍不卸甲,和衣躺在榻上。车儿萎顿,知自己在这里什么也不是,没有地位,没有权力,只是一个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伙夫,哪里有反抗的权力,她一心想留在这里为那人打探消息,那人和父亲远居朝堂,边关事务,鞭长莫及,想着自己若是能探的有用情报给了他们,对他们也是有利。她慢慢踱到自己的榻上,矮榻是新加的,因之前并未在刘琮帐中看到过,她摸着铺在榻上薄薄的一层不知是什么的皮毛,心里五味杂陈,不断安慰自己,能在刘琮身边伺候总归是好的,只有这样自己取得情报才是能够最方便。刘琮听身后那小人儿细细簌簌的躺在榻上的声响停止了,才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车儿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的通风口一整夜,看着那一方矮於的天地渐渐由幽蓝变成渐蓝,外头有了巡查士兵衣甲相撞的响动。她一骨碌从矮榻上翻起,回了伙房营的寝帐。虽说自己现在是有了伺候刘琮的新活计,但在这里诸多不便,她还是得回伙房营。她有另外的烦心事。车儿去了仅仅须臾,便匆匆赶回,刘琮已经起塌,看到她来眼皮一撩看了她一眼,任是低头摆弄还未扣好得箭袖。车儿在屏风旁站了一会子,实在不知要做些什么,她从未干过伺候人的活计,不知刘琮口中所说的伺候他饮食起居到底是何意她回想着自己在宫里的生活,她每日晨起,那些丫鬟婆子是怎么做的。大概是她只需要闭着眼睛,任那些丫鬟婆子摆弄吧!唉……车儿心理幽幽叹出一口气。随即脸上腆了笑,赶着迎了上去,接过刘琮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将军,这些琐事,让小的来,让小的来。车儿明显感觉到刘琮胳膊一僵,他微微抽了一下衣袖,但是又止住了动作,睨着她道:方才在哪里想了许久,可就想出了些什么车儿手上动作不停,即使心里恨的千万,但还是压着嗓子,谄媚的说道:想出来了。刘琮:噢想出什么来了车儿嘿嘿一笑:想着将军既是让小的在眼前伺候着,就是看的起小的,这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的肯定对将军尽心尽力,将将军伺候的妥妥贴贴的,来报答将军的恩情。为保证行军打仗,箭袖牢靠,箭袖设计较为繁琐,外头的搭扣扣起以后,还有一个绑绳,用来连接暗扣。车儿忙活了许久,也未将箭袖扣好,她拉着那一根多出来的绑带不知所以,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扣错了位置,将将想将外头的明扣解开重新再来。上方的刘琮看她摆弄了许久,仍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早就没了耐心,随手一推,抽出了衣袖。车儿措不及防,刘琮只是轻轻一推,她便向后几个趔趄。大逆不道!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放肆!车儿胸膛起伏,气的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这人面兽心的莽夫。刘琮皱着眉头,将那多出来的绑带从箭袖边沿随手轻轻一绕,一拉,便将箭袖绑的紧紧当当。复看向车儿。车儿今日面上的灰较之以往要厚了许多,原来起了许早,是去耍这些小聪明。此刻睁大了眼睛将刘琮瞅着,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果真如一只山野里被人抢了吃食的瘦猴子一般。刘琮心里本是不悦,边境苦寒,他早就吃惯了这各种滋味,再者,行军打仗,衣行从简,贴身伺候的近侍,只是负责传唤召见的人而已。大多见他如见修罗,瑾瑾慎慎,从不敢多说一句,哪里像她,毛手毛脚,聒噪不堪。在他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如此行为笨拙,已是挑战了他的极限。此刻看到车儿这般,心里的不耐,竟也被这怒视的眼睛瞪得无影无踪。反倒是有些好笑,面上不变,跺到帐内得矮几后坐下。车儿此刻收了怒意,亦步亦趋的跟着刘琮,站到矮几下首。刘琮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军报,问道:本将观你皮肉细嫩,行动倔别,应是未曾干过伺候人的伙计,又见你行为举止颇有气概,可是那家大户人家为何会来这苦寒之地,受此苦楚车儿自幼养在深宫,养尊处优,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哪里会伺候人,这个她无可厚非,可是行为举止颇有气概,刘琮这厮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虽然贵为公主,可宫廷的规矩越是严苛,越是让她无法无天,规规矩矩的日子她过得,可是目无章法的事情,她可干的不少。偷溜出皇宫,闹得城里人仰马翻,她为此抄了三天三夜的《女戒》。因为掏鸟蛋差点从树上坠下,为此她跪了一天的祠堂……她还在宫里的夹道骑过马,惊了出来赏花的妤贵妃,让她滑了胎,她曾剃过中书省赵大人的胡须,以致赵大人三天不朝,痛奏文昌公主淑德有失,行为孟浪。她曾将三哥的《圣训》偷换成《金瓶梅》,以致父皇查阅三哥功课的时候,气的病了整整三日。她曾在御花园的太石湖中放过炮仗,炸死了湖中养了多年的锦鲤。……车儿抖着眉头,脑子里的那些荒唐的事情一件一件扑天而来,为了能在这里生存,不被人看穿,她已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顽劣的一面表现出来。刘琮这厮,心细止此车儿在心里快速否定了这个想法。怪就怪自己这盛世的美颜,和绝美的气质也是融在骨血里的。车儿对着刘琮道:小的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家人疼爱有加,未曾让小的干过粗活,至于将军所说的为何来此苦寒之地,小的不怕将军笑话小的,小的也有自己的鸿鹄之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的自幼便立志要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完,偷瞄一眼刘琮。见刘琮目光仍在手中的军报上,未曾离开,以为自己是糊弄过去。又听这厮说道:本将记得你曾说你是为了报仇才来此从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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