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一片白吞噬,飞檐翘角宛若雕塑。顾箫箫坐在游廊拐角处,一身白色狐裘御寒,仿佛不染一丝尘世喧嚣的仙子,有风雪掠过她拢紧两边,青丝飘逸。碧芸从对面长廊走过来,微微行了一礼:“世子妃,沈王妃醒了,只是大夫说王妃的情况,不大好。”“我知道了。”朱唇轻启,极淡的声音响起,顾箫箫双眸望着肆意飘扬的雪“待会表哥来,你在门口迎着,直接将人带到风林苑,若有人阻拦不必理会,硬闯便是。”碧芸面露疑惑,还是恭敬应了声:“是。”绕过长廊,踩着厚重的积雪来到风林苑。这里是平南王府的别院,里面住着常年养病的沈王妃,平日里寂静加上近日的风雪更显萧瑟。走进房门便是一股浓烈的汤药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床上的人猛地呕了一口血出来。“王妃真是的,要呕血也不吭个声,沾到床上还要奴婢换洗,麻烦死了!”顾箫箫正好听个真切,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那婢女听到声回头,看到她脸色一惊,赶紧行礼:“奴婢参见世子妃。”“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子。那婢女捂着脸扑通跪在地上。顾箫箫沉着的眸子微愠:“还知道自己是个奴婢,今日本世子妃亲耳听到你对王妃不敬,平日定也没做好分内的事,自个去刘妈那里领罚,以后风林苑不再需要你伺候!”婢女咬着牙一脸不服气,倏地抬头:“世子妃平日也不见您关心这边,自然您不明白奴婢的辛苦,我也真是倒霉跟了这么一个主子,同样是一起进府的,周王妃身边的人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偏我守着这么一个要死不死的人,好在大夫说了,她就剩一口气了,等她归西我便解脱了。”顾箫箫眉眼冷锐,却是一笑:“倒是不知你这般委屈呢?”婢女愤恨难平地斜着眼不说话。顾箫箫缓缓蹲下与她平视,嘴角微勾:“记住本世子妃的话,沈王妃若是有事,你得陪葬!”“凭什么。。。。。。”“滚出去!”顾箫箫眉眼一肃打断那婢女的叫嚣。“平日本世子妃不喜管教下人,也不多过问府中之事,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我定拔了你的舌头!”婢女眼神生惧,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跑走时还不忘偷偷看了顾箫箫一眼,她不信这是平日最为温顺的世子妃。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看到沈王妃心如死灰地闭着眼落泪。顾箫箫是半年前嫁进平南王府的,没嫁进来之前她就听闻,王府有一位卧床十几年的王妃。这半年她只来看过她两次,算不上亲近,若不是重生一次回来,或许她和这位沈王妃也不会有什么渊源。想到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从前是个名冠上京城的才女,容颜绝世,很得平南王的喜爱。当年生下世子后便卧床不起,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毒,就草草了却了此生。“王妃。”顾箫箫轻轻拉起沈王妃的手“您要好好养病,犯不着为了一个您认为的亲儿子伤心欲绝。”沈王妃身子一怔,虚弱地睁开含泪的眼:“你。。。。。。”“王妃莫急听我慢慢说。”顾箫箫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我也是刚知晓世子为您所生。”“我嫁进王府半年,见过宋勉不过匆匆三两面,他的那些荒唐事也都是下人讲给我听的。”“前几日他因为不满月香楼给他要酒菜钱,便一把火将月香楼烧了起来,掌柜的找他理论被他一脚踹下了楼。”“虽是没闹出人命,但此行径有违人道,王妃不忍儿子堕落,拖着病身前去教育,被他辱骂推搡,所以王妃才万念俱灰,没了生的希望。”“作。。。。。。作孽啊!”沈王妃浑身颤抖,泪水汹涌。她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却磋磨得如同花甲老人,声音也是沧桑无力。顾箫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若是宋勉并非王妃您所生,您是否还会这般伤心?”沈王妃蓦地一惊,用仅剩的力气死死攥着顾箫箫的手:“你说什么?”顾箫箫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娓娓道:“如今的世子是周王妃偷梁换柱换来的,宋勉其实是周家旁系的男丁。”“当年王妃您生世子时,宋勉也刚好出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二房的叔伯也刚好有一子。”“周王妃当年本可等您卧床不起,抚养您的孩子,但是她怕真正的世子不好掌控。”“就伙同二房调换了嫡庶子,后来她又不放心宋家血脉,所以又将周家旁系换了过来,二房的孩子被辗转送去了乡下。”没等顾箫箫说完,沈王妃就已经愤恨的将嘴唇咬出了血:“你是说被二房不待见的辰儿才是我的孩子?”顾箫箫点头:“宋钰辰才是王妃的亲生儿子。”沈王妃咬牙无声落泪,等缓过了劲才说:“那孩子我就见过两次,还是小的时候杨秀带他来过,当着我的面对他又打又骂,我竟不知。。。。。。”杨秀是二房的夫人,五年前不知得了什么病离逝了,如今的现夫人姓房,喜欢诵经很少和人亲近。“听人说,辰儿是个好孩子。”沈王妃内心稍稍宽慰。顾箫箫没有接话,关于宋钰辰,她只能说是厚颜无耻,两副面孔。半年前皇上赐婚她和平南王府世子,大婚那日,宋勉因为前夜醉酒不省人事,是宋钰辰拿着他的喜服和她拜得堂。礼成之后她被送进喜房,明知宋勉不会出现,她就自个拆了妆发准备入睡,结果趁着前厅热闹,宋钰辰那厮翻窗进了房间。还说她这个嫂嫂是他迎进门的,不忍她独守空房。当时她吓得魂都飞了,胡乱拿着红枣桂圆把他砸了出去。再后来每每见她,他总是挑眉弄眼的,时不时她院子总会多出一些东西,什么猫了鸟了的。人前他装得谦恭,府里的人都说他谨小慎微胆子小,只有顾箫箫知道,他和宋勉私下里走得近,俩人一个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