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前,师父告诫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不可信的,一是男人的承诺,二是女人的眼泪。我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也不懂得男女之事,但我始终认为,男女之间根本不存在纯洁的友谊。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在一起交往的时候,其目的性都是很强的,干女儿也好,干妹妹也罢,只不过是他们借以出轨的一块遮羞布。我不能听蓝欣的一面之词,更不相信他们会有那么高尚,也不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那么纯洁。于是,我没好气地说:“如果你和我爸的故事不是你编造出来的话,的确是有点让人感动!”抛下这句话后,我就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起来了。这是三年来,我在寺庙里养成的习惯,也是我每天的功课。蓝欣回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双腿盘坐在后排的车座上,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表现出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一看便知,我这个“小和尚”又开始念经了。为怕打扰我,她不再吱声,用心开车。三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了蓉城市人民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里。还像是当年他被人捅伤住院那样,我父亲就像是包粽子似的,全身缠着绷带,只不过是这次好像严重一些。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蓝欣走到病床前,拉住张子文的手,说道:“老公,我替你把儿子带过来了。”我父亲睁开浑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龙龙,你……你终于回来了,我……我还以为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看着父亲这副油尽灯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感到心里隐隐作痛。想起父亲三年前,他将我赶出家门,明知道我在寺庙里,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也就不再觉得伤心了。相反,我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我有些叛逆地说:“张子文,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都说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放心吧,阎王爷是不会收你的,你死不了!”蓝欣两眼怒视着我:“张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爸都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说出这种话来呢?”我冷眼看她:“那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教训我?”蓝欣张了张嘴,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怕跟我在这里发生争执,会伤到我父亲的心,从而让他死得更快,才没有跟我计较的。张子文一脸歉疚地看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龙龙,对……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好,没……没有照顾好你,我……我就要去见你妈了,我……我走了之后,就……就让你小妈来替我照顾你吧,你……你一定要听小妈的话……”说完,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他就再也没有睁开。我用手在他的鼻子上探了探,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原来,他已经离开人世。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是留下最后一口气,来与我见最后一面,还把我托付给蓝欣,而我却说出那种忤逆不孝的话来伤害他。想起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欢乐日子,幸福岁月,我顿觉悲从心来。我用力摇晃着父亲渐渐冷却的身体,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起来:“爸,对不起……”蓝欣一头扑到父亲的尸体上,大声恸哭起来:“老公,你不能这样狠心地抛下我们呀,你走了之后,我们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啊?呜呜……”我见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样子,忽然觉得她还是蛮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不可怜才怪呢!尽管我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感到有些不忍。我伸手将她从我父亲的尸体上拉起来,对她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我爸已经走了,你就让他安心去吧!”蓝欣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感受到她身体的热度和柔软,我的身子猛地一僵。本想将她推开,但见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只好任由她在我身上宣泄自己的痛苦和悲伤。一阵啜泣声从我胸口传来。穿在我身上那件衬衣已被蓝欣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我感到一股湿热的气息。有生以来,除了我的母亲外,我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抱过,现在被称作小妈的女人抱住,我感到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心跳也在不停地加速。忽然,我想起父亲第一次将她带回家,让我叫她小妈,我却叫她狐狸精时的情景,心里就是一震。这时候,病房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蓝欣将目光投向房门口,见一名中年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走进病房,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触电似地松开抱住我的双臂。我顿时就臊得不行,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幸亏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者身上,要不然,我会挖个地洞钻进去的。蓝欣缓了一下神,指着我父亲的尸体,用一副哀求的口吻说道:“医生,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我丈夫!”医生走到病床前,先是用手探了探我父亲的鼻息,再翻开他的瞳孔看了看,然后十分遗憾地对蓝欣说道:“抱歉,你丈夫已经离世了,我也是无力回天!”蓝欣彻底绝望了,再次扑到我父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一名护士小姐前去将她拉起来,向她劝慰道:“蓝女士,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尽快让你丈夫入土为安吧!”既然确定丈夫已经死亡,蓝欣也只好认命了。她抹干眼泪,在医院里办完相关手续之后,租了一辆殡仪车,将我父亲的尸体送去了殡仪馆,进行火化。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蓝欣将我带到了一套豪华别墅里。她叮嘱我说:“张龙,这套别墅是你爸生前为我们购买下来的房子,从今往后,你就要跟我一起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