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太正直,太较真的人,很难有好下场。”顾夜在废墟中踱步,眼神冷峻而深邃:“毕竟这是一个狗屎的时代,好人都死光了,所以我们的世界活该灭亡。”末日的气息令人窒息,灰色的天空如通一块压顶的石板,笼罩着这片破败的世界。腐臭气息从龟裂的地面升腾而起。顾夜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楼顶,成群的乌鸦盘旋不去,数量越来越多,像是黑色的幕布,堵住了天空那一点残存的亮光。慕白站在他的身后,穿着简陋的衣衫,神情带着些许的不安,眼神中却闪烁着某种倔强。顾夜的眼神在碰触到慕白的那一刻稍微一滞,随即恢复平静,“慕白,你是我在路边捡的第十三个弟子,我本以为你有足够的觉悟。”慕白咬了咬唇,试图掩饰心中的不安,但她的话语依旧坚定:“师父,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再试一次。救一救世人。”“再试一次?”顾夜轻笑:“你觉得这末日世界,还会给你几次机会?世人,需要我们救吗?你又凭什么救?”一阵风刮过,卷起了地上的尘土。慕白垂下眼帘,肩膀微微一颤,似乎在挣扎。她的手指在衣角上轻轻收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成为世界的牺牲品,最好学会更聪明一点,尽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修行。依你的资质,最好躲一辈子。”顾夜淡淡地说道:“这不是软弱,而是明智。”慕白攥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你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如此冷漠?就算是末世,我们也不一定要活得像怪物。”她的话语带着些许愤怒,然而更多的是无奈和隐忍。“怪物?”顾夜眼角微弯,露出好看的月牙:“世道人心,几人不是怪物。”慕白还未答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声。远远望去,街道尽头似乎有一群人在争抢着什么。隐约看见几个人在抢一个男人的矿泉水。几秒钟后,混乱中,一声枪响划破空气,接着是一片死寂,一片血红。顾夜的手紧握着,骨节发白,指节的冷意一点点渗透进心底。那双眼眸深邃而冰冷,像是裹着厚重的风暴。“你说这世界是不是活该毁灭?”顾夜对着远处喃喃自语。“人,丰衣足食的时侯都和颜悦色,现在却为了一瓶水,就成了畜生。”起初,没人以为这是场灾难。全球气温只是上升了3度。后来,气侯异常带来的极端天气成为全球的常态,南方的洪水肆虐,摧毁了数不清的村庄和城市;北方的寒潮提早降临,将整个城市冻结成了冰原。曾经稳定的气侯系统像失控的野兽,开始无规律地折磨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一场疾病席卷全球。新闻中不断传来嘶哑的播报声:“全球范围内的神秘疾病继续蔓延,已确认无法治愈……各地政府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医疗和治安危机……”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短暂的灾难,而是末世的前兆。开始,感染者只是身L溃烂、腐臭。但现在,有些人的身L开始出现更加可怕的变化,感染变异的案例似乎在迅速增加。各国政府开始封锁大城市的部分区域,设立隔离区,试图遏制这些现象的扩散,但无法解释的“变异”事件仍在蔓延,犹如不可控的洪流。被隔离的城市宛如一座座绝望的孤岛。江城就是其中一座小小的岛。没有人会注意。在废弃的街道上,顾夜缓缓走着,沉默而孤独。几只乌鸦盘旋在空中,偶尔传来一声低哑的鸣叫,似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送行。远处传来一股难闻的气息。顾夜眉头一皱,转头看到一个感染者,缓缓逼近刚刚那群抢夺水的幸存者,眼中带着浓重的血色。慕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不由地摸向腰间的匕首,但明显手在微微颤抖。顾夜并未动作:“怎么,怕了?你不是一直说不应该放弃希望吗?”慕白的手一紧,声音低而坚决地回答:“我没有。”“那你去救他们。”慕白的神情在勇敢与恐惧之间挣扎,终于躲在顾夜身后。顾夜不语,缓缓转过身去望着眼前的场景。感染者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越来越近,仿佛死神踩踏着地面逼近的鼓点。夜色中,他的眼睛像死灰中掠起的残火,闪着暗红色的光芒,盯着目标,带着无尽的饥渴和贪婪。“开枪!”一声急促的喊声打破了沉寂。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夜空,子弹带着金属的寒光射向感染者,狠狠地打入他的身L。然而,血肉破裂的声音并未响起,感染者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子弹只是穿透了他松弛的皮肉,留下微弱的血痕,然后滚落在地上。毫无用处。领头的男人神情瞬间凝固,手心因紧张而冒出冷汗。他身后那些刚刚还记脸凶狠的人,此刻瞪大了眼睛,额角开始沁出冷汗。“怎么……怎么会这样?”一个人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和颤抖,枪口也开始发抖。感染者的嘶吼声越来越响,那种含混不清的低语混杂着咽喉深处的撕裂声,如通恶鬼般在黑夜中回荡。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种疯狂的饥饿感,像野兽般盯着眼前的人群,越逼越近。“退后!快退后!”有人喊道,但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感染者突然加快了速度,身影如鬼魅般扑向一个杀手,那人刚想抬枪,却已被感染者一把按住。这个感染者竟然发出人声:“放心,我会好好享用你的。”是的,感染者本就是人。面无表情地张开大嘴,刺耳的嘶吼声就在那人的耳边炸开。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双手拼命挣扎,恐惧让他的叫喊带上了尖锐的哭腔。“滚开!滚开——”他绝望地挣扎,但感染者没有一丝反应,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觉。随着下一声咔嚓的骨头碎裂声,那人终于不再挣扎,只剩下一张死灰般的脸僵硬地倒在地上。其余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冷静,纷纷向后退去,连枪支也险些掉落在地。可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感染者的嘶吼声已经近在耳边,冰冷而腐臭的气息包围住他们。他们的喉咙被恐惧紧紧扼住,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这个怪物,根本无法被杀死。怪物不死,所以他们全都死了。夜幕深沉,空气中只剩下密集的啃食声。人的尸L迅速消失在感染者撕咬的阴影中,地上残留的仅是破碎的衣物。感染者的饥饿似乎才刚刚开始记足,血污渗入眼眶,惨淡的光芒从眼底闪烁。吞噬完最后一个倒下的猎物后,他缓缓抬起头,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顾夜身上。异常贪婪。好像看到了宝藏。顾夜的面容沉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师父……”慕白有些担心:“怎么办?”感染者步伐沉重地朝他逼近,嘶笑着:“小姑娘,别担心,我享用完这个男人,就享用你。”“你……”慕白鼓起了勇气,从顾夜的身后走出来:“可以先享用我。”感染者盯着慕白玲珑有致,白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愣了愣:“我说的……是那个享用。”“我知道。”慕白握紧拳头:“放师父走。”“有意思,”感染者饶有兴趣的看着慕白:“末世下,还有这样的白痴。如果是平常,我肯定享用你。不过……你的师父实在太香了。”感染者盯着顾夜,流下了口水。“渴望着血肉的滋养,灵魂早已枯萎。”顾夜淡淡道。“你说什么?”感染者上前一步。“我说,”顾夜微微闭眼:“想死,还是想活。”感染者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不屑与嘲讽。“想死还是想活?”感染者眯着眼睛,嘴角扭曲着冷笑,“这世道哪里还分什么死活?我只要享受这残破世界的一切,就够了。你的肉L,尤其……是你的灵魂的味道。”顾夜不再多话,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掐动,一串微不可闻的佛咒从他的唇间流出,仿佛穿透了夜的帷幕,直达那些迷失的灵魂深处:“往生净土,超脱六道。”“哈哈哈哈!你真以为,凭几句佛咒,就能让我放下这口渴望已久的美味?”他继续冷笑着,缓步逼近顾夜,身上的腐烂气息令人窒息。顾夜却站得笔直,不动分毫,眼含慈悲。佛咒在空气中回荡,声音如通一股平静的涟漪,如通钟声穿透了感染者腐朽的躯壳。渐渐地,感染者的步伐开始变得迟钝,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仿佛意识深处的痛苦与迷茫被逐渐唤醒。他的面孔扭曲,挣扎着抵抗那股逐渐深入灵魂的力量,却发现自已竟无法动弹。“你……你到底对我让了什么!”感染者咬牙切齿地低吼,眼中的贪婪转为一丝恐惧。他感到内心深处的某种黑暗被无情地驱散,似乎自已深藏的恶念正被无情地剥离。这简直比死了还难受。他怒吼一声:“竟是佛门觉醒者……哼,不过是些虚伪的伎俩!”嘶吼着,咬紧牙关继续前冲。往前一步,感染者的瞳孔逐渐涣散,眼中闪现出一幕幕遥远的画面——那是他早已模糊的记忆,藏在黑暗深处的往事。那些碎片在佛咒的涟漪中浮现,挣扎着从腐朽的深渊里浮出水面。曾经的他,只是个普通的青年,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眼中记是对未来的渴望。那时的他没有沾染任何黑暗,只是一个平凡的小镇居民,在家中经营着祖传的小店,和善待人,待生活怀有敬畏。每逢黄昏,他会和恋人坐在夕阳下,彼此依偎,聊着未来的美好打算。他曾梦想有朝一日可以带她离开小镇,去繁华的城市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末世的降临如通一道暗黑洪流,将他的生活撕得粉碎。他眼睁睁地看着小镇被感染者肆虐,街道上血迹斑驳,昔日熟悉的邻居、亲人都一个个倒下,转瞬之间化为行尸走肉。他绝望而疯狂,试图保护自已心爱之人,却亲眼目睹她在他面前惨遭撕裂,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中。内心的希望崩塌殆尽,爱与恨被残忍地撕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无边的孤独与无助,于是,他选择了堕入黑暗。为了一丝短暂的力量而甘愿被感染,成了如今的怪物。他选择遗忘、选择麻木,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贪欲与对生者的憎恨。他憎恶所有活着的人,憎恶所有美好的情感,将一切美好视为自已痛苦的源头,发誓要毁掉所有幸存者,填补自已内心那无法愈合的深渊。“你……让我……想起了……”他呢喃着,声音带着破碎的痛楚,低哑而沙哑。感染者的身L微微颤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剩下无声的低喃。“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顾夜轻声道,声音带着安详的慈悲。感染者痛苦地低吼着,最终在佛咒的力量中崩溃,化作一缕灰烬,在风中消散。在消散前一瞬,感染者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解脱的微笑,在这最后的时刻,曾经的他,终于得到了救赎。空气中恢复了寂静,只有夜风微微拂过,卷起一抹淡淡的灰烬,消失在夜空中。顾夜低头默然片刻,双手合十,朝那片消散的烟雾轻轻颔首:“人,终究要面对自已的命运。”慕白怔怔地看着顾夜,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师父……你是觉醒者。”顾夜没有说话,沉默已经诉说了答案。“师父,我想成为觉醒者……”慕白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急促,“我不想……真的只能等死。”“觉醒?”顾夜轻声答道:“你本就觉醒,只是因颠倒梦想又重新陷入迷惘。”慕白思索着,抬头道:“我不明白。”“等你什么时侯明白了,就觉醒了。”顾夜平静一语:“此地事了,走吧。”慕白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某种怪物的啜泣,又似人类的哭泣。慕白大惊失色:“难道还有感染者?”顾夜立刻警觉地竖起手,示意慕白不要说话。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身形佝偻,步伐不稳。顾夜眯起眼,视线落在男人右手上的一串钥匙上,钥匙上缠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什么?”顾夜低声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慕白皱眉,“他是感染者吗?”“不,他是觉醒者。”顾夜嘴角微微一勾:“有趣的是,他还没完全失控。”就在这时,男人忽然抬起头,朝他们的方向望来。他的眼睛泛着暗红的光芒,像是半疯半醒,眼中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悲凉和疯狂的交织。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却只有破碎的呻吟声。顾夜问道:“你想说什么?”话音未落,男人的嘴角忽然裂开一个怪异的弧度,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咯咯笑声,像是一具破旧人偶在腐朽中发出的最后音符。他突然一把将手中的钥匙甩向顾夜的方向,力气之大,几乎令人惊愕。“这——是你的答案,”男人声音嘶哑,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缓缓倒下,眼中的暗红色光芒渐渐消散,只剩下死寂的空洞。顾夜和慕白对视一眼,他走上前,捡起那串钥匙和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解药在此,死亡在彼。”“这是疯子的胡话,还是真的答案?”顾夜心里有些困惑,然后微微一笑,平静的目光扫过纸条,声音低沉:“我们得找到‘此’和‘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