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寒垂下眼帘,淡淡回了一句:“不曾。”沈半见懂了,那就是见过。“这种毒来自乌羽国,里面有几味药材,在乌羽国极北之处才能生长。世间之物,生生相克,毒药与解药,往往长于一处。所以,要解这种毒的几味药材,也只有乌羽国才有,我暂时解不了。不过,用毒之人手中应该有解药。”白朝寒沉默许久,终于重新抬起了眼,对沈半见认真道:“谢谢。”沈半见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赶紧摆手:“举手之劳。还有一桩事——”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慢慢推到白朝寒的面前:“这个,你吃了吧。”白朝寒剑眉一挑:“这是什么?”沈半见暗自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七日断魂散’的解药。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是为了自保。是我小人之心了,白先生你大人有大量,这事‘’就翻篇了,如何?”白朝寒深深凝视着眼前一双亮如星辰的眸,早已冰封的心中,似乎落下了一道暖阳。曾几何时,他也如眼前的女子一般,明亮,赤诚。然而,那个明亮又赤诚的自己,死于北域桑野一战,死在了尸鬼山。在凤凰池中涅槃重生的,是只剩“复仇”二字的白朝寒。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将药推回给沈半见,白朝寒声音平静:“不必。”沈半见眨了眨眼,“七日断魂散”真是毒药诶,他不服是几个意思?“我百毒不侵。”凤凰池乃世间至毒之处,他能从里面走出来,打通全身筋脉修习成赤燎秘法,便不再受世上任何毒物的威胁。沈半见睁大了双目:“你——”百毒不侵!!!她眼中的错愕,很快成了震惊。震惊中还有一些悲悯。师傅曾说过,若要百毒不侵,只有两种法子:其一,服用仙丹;其二,历经世间各种至毒之物的淬炼,若还能活着,大抵是可以百毒不侵的。第一种,只在传说之中。第二种,倒是有人试过,据说都死了,而且死得惨不忍睹。小时候,师兄便常拿这种故事和凄惨之状吓唬她,她不止一次地被吓得睡不着,做着噩梦哭醒。白朝寒——用的是第二种法子吗?他,到底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痛苦?沈半见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细想。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他的性子跟冰块似的,如此阴冷——经历过炼狱一般的痛苦,他又怎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沈半见将药瓶握于手中:“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养出薰枫草,治愈你的内伤,还你数次救命之恩。”白朝寒看着沈半见皎洁的神态,忽然想起了浑身是血、身中无数毒、像滩腐烂的泥的自己,在爬出凤凰池时瞧见的第一缕光。光中,有如烟、微黄的淡色,盈盈闪闪。仿佛被蛊惑一般,他用尽全力睁开了红肿不堪的眼。雪漫尸鬼山,还是新旧之年的交替,而他爬出凤凰池时,春已至北疆。那抹温暖的微黄,是柳枝冒了芽。柳芽初生之色,名为“半见”。